海底的航迹被撕扯得摇摇欲坠。舰桥上的灯光闪烁不定,仿佛整个舱室也随时会被深渊吞没。就在这片压抑的黑暗中,第一个异常悄然出现。
年轻的战士贺言忽然停下了动作,他的眼神变得空洞,唇齿间缓缓吐出一句:“报告指挥官,外围防线已构建完成——”
这句话,本该属于三天前战死的周凌。
顾楠猛地转过身,却见贺言的神态、动作,甚至微微点头的习惯,都与周凌如出一辙。他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仿佛在机械地重演一段已经消逝的历史。旁边的战士一瞬间僵硬,仿佛看见鬼魂附体。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第二名队员林昭也开始自顾自地复述:“我想回家,我想喝一碗家里的汤……”
这句话,属于另一个已经埋葬在孤城废墟下的女人。
一股寒意笼罩整个舰桥,像是冰冷的海水从缝隙里挤入每个人的骨骼。顾楠心头一紧——他们被门记住了。
“名锁……开始动摇了。”技术官的声音沙哑而恐惧。他面前的光屏上,十三枚符号构成的锁阵正在一枚枚暗淡,三处节点同时闪烁红光。那是三枚“名”的崩解。
“失效的后果?”韩未寒的声音低沉。
技术官抬起眼,额头布满冷汗:“那个人……在信息层面上会被彻底抹除。肉体还在,但里面空了。”
几名战士同时望向贺言与林昭,他们还在低声重复那些死者的话语,眼神像被抽空了灵魂。此刻他们不是活人,更像是活着的墓碑。
顾楠的拳头紧紧攥起,却一言未发。他知道,如果任由名锁崩解,他们全体都将被门逐一夺走。
这时,陆芷宁走上前来。她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却格外坚定。她看着光屏上闪烁的红点,缓缓开口:“把我的名字,分出去一部分。”
“什么?”顾楠猛地抬头。
“名锁不是绝对的,它需要的是稳定。”陆芷宁的声音很平静,“我可以牺牲掉一部分‘自己’,让锁阵重新平衡。但代价是……我的记忆会出现断片。”
“绝对不行!”韩未寒当即拒绝,声音像是要震碎钢铁,“你在开玩笑吗?一旦割裂名字,你会变成……变成另一个人!”
陆芷宁微微一笑,笑意里带着一种令人心疼的决绝:“我们谁不是在赌命?顾楠,你清楚,如果再失去三枚名锁,我们所有人都要变成空壳。”
顾楠沉默片刻,眼神复杂。他知道她说的对。可让她承受这种代价,远比战斗的死亡更加残酷。
“楠哥,我没事。”陆芷宁轻声说道,“我会忘记一些东西……或许是名字里某个细节,或许是我曾经的片段。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活着。”
她走到终端前,手指触碰冰冷的接口。系统开始识别她的“名”,一行行数据在光屏上闪烁——“陆”“芷”“宁”。
下一秒,其中的一个字骤然黯淡,被分割出去,融入到失效的锁阵中。整套名锁重新运转,光芒再度稳定下来,战士们耳中的低语声逐渐消散,贺言和林昭的眼神也缓慢清明,但他们已不再完整——灵魂像被剜走了一块,再也填不回去。
“完成。”技术官低声汇报。
陆芷宁却轻轻摇了摇头,她抬起眼,眼神有些迷茫:“顾楠……我们,之前是不是……”
话音未落,她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遗忘的深渊在瞬间吞噬了某个重要记忆。她用力按住太阳穴,却再也找不到那份缺失的部分。
顾楠走到她身旁,伸手替她稳住肩膀,声音低沉而坚定:“你是陆芷宁,不论缺了哪一部分,都是。”
甲板上,海风呼啸,战舰继续在暗流中前行。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们的名字,已经开始裂痕初现。而门,只是刚刚睁开了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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