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晓了。你我是夫妻,无论如何,你不该瞒我。”
甄嬛认真地说道。
允礼将她环抱在怀中,
“嬛儿,我是怕你忧心。”
这一夜,允礼早早便歇下。
次日一早,允礼又离去。
槿汐替甄嬛梳着头,低声问道,
“福晋可是觉得……十七爷,与从前也不一样了。”
甄嬛有片刻出神,而后望着天边滚滚乌云摇了摇头。
“不是。
槿汐,人不会和从前一样,自也不会和将来一样。
昨日我是有片刻失神,可随即便明白了。
上一世,我认识的是将来的他。
已经历过九子夺嫡,手足相残的他。
再者,那时我视他为清风朗月,实则是有更不堪的事情在前头衬托着。
莞莞类卿叫我伤心欲绝,由此看得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其珍贵。”
槿汐眉头紧蹙,摇了摇头,
“福晋这话,奴婢就听不明白了。”
甄嬛目光清明,
“槿汐,他也是皇子,生长在皇家,不是一个真正的山间野客。
他的风流不羁,是有天家贵气的,而非纯然,只是我前被迫入深宫,后又未曾看分明。
实则人无万全,前世求而不得,我便将他想象太过完美。
如今我与他相识于前,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有私心,也有谋算。
我应当接受这样一个完整的他。”
槿汐好似懂了,
“福晋曾念了他半生,自是只看得见他的好。”
甄嬛但笑不语。
甘露寺那些日子,确实叫她毕生难忘怀。
可有时想想,本打从一开始,她便是不愿意入宫的,她不喜那金玉囚笼。
若她是个爱金环翠绕的,可还会觉得在甘露寺,与允礼平淡相守是最快活的光景?
说到底,上一世有太多阴差阳错。
……
旧曲终还是在十一月十三这日唱罢。
寅时一刻,阿晋急急叩门。
“主子!主子!”
允礼翻身而起,随意套上衣袍。
“允礼……我在家中等你归来,我有个好消息,早该告诉你的。”
甄嬛也醒过来,坐在床上温柔地看着允礼。
允礼笑着颔首,
“想来是四哥有急事,我去去便回。”
允礼拉开门,甄嬛隐约听到阿晋说——
畅春园急召。
甄嬛披上外衣,站在窗前,这夜血月当空,高挂苍穹,月盘比中秋家宴那日还要硕大。
次日,她未等到允礼回来,而是等到丧钟长鸣,传来皇上崩逝的消息。
举国哀悼,不兴乐舞。
新章就此书开。
三日后,允礼回来了,双眼红肿,眼下乌青,蓬头垢面,眸中无一丝神采。
甄嬛后来才知晓,他尚未出宫,便被四阿哥的人扣下了,他没能见上先皇最后一面。
“允礼……”
甄嬛担忧地问道。
允礼挤出一抹疲惫的笑容,
“我回来换洗。十四哥……回来了,眼下正在城外。
四哥吩咐人闭了城门,十四哥进不来。
四哥的意思,是叫我先去向十四哥宣读……先帝遗诏。”
“四阿哥……新皇初登,自是谨慎些。”
甄嬛心疼地看着他。
“嗯………”
允礼被霜雪打压过一番,整个人有些萎靡,也未与甄嬛说上几句话,便去换洗,而后策马出城。
大位到底如何完成交接的,甄嬛也不是十分清楚。
她与孟静娴只能管束好府中诸人。
十一月二十日,新皇登基,尘埃落定。
次日,允礼获封多罗果郡王,恩准出宫开府,赐果郡王府。
福晋甄嬛封果郡王妃,侧福晋孟静娴封侧妃。
生母舒太妃,自请出宫往安栖观修行,赐法号“冲静”。
黄昏时分,允礼归来。
站在院外,望着倚门等待的甄嬛柔柔一笑。
这一日,允礼足足从暮色四合,睡到第二日入夜。
他醒来时,甄嬛正在灯下绣着什么。
“嬛儿,夜间刺绣伤眼,莫要再做了。”
“允礼!你醒了?”
甄嬛放下绣绷,替他穿衣。
“我睡了多久?”
允礼还是笑着,可脸上的笑意已无从前那般爽朗纯粹,多了几分隐忍无奈。
“一天一夜了。饿了吧?小厨房一直煨着鸡汤呢!
槿汐!十七爷醒了,去将热着的膳食拿来!”
“哎!”
槿汐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允礼穿好外衣,瞥见小几上的绣绷,正要拿起来看看。
甄嬛一把拿走,藏在身后。
“你可还记得我说有好消息告诉你?待你用过膳,我再与你说。”
允礼宠溺地摇头,将甄嬛揽入怀中,
“嬛儿,如今……我只有你与额娘了。”
甄嬛环着他的腰,将他抱紧几分,未接话。
已经入夜,只能勉强用些小食,允礼吃过后,甄嬛才从身后拿出绣绷。
“你瞧,我想着先练练手,缝了个虎头,只是我绣工不大好,若是让陵容来,定然栩栩如生。”
允礼微微一笑,
“算来确实该到绘绫生产之日了。”
甄嬛垂眸莞尔,
“是,照谦哥哥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呢。
倒不知等明年你也做了父亲,会是什么样的…”
“我倒从未想过这些……”
允礼话说一半,猛然抬头看向甄嬛,
“嬛儿!?你……你是何意思!?”
甄嬛牵过他的手,放在小腹上,
“明年夏初,你也要做父亲了,你早先说,你只有我与额娘了。
实则……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允礼顿时呆愣住了,放在甄嬛小腹上的手微微颤抖,好久才抬起头看向甄嬛,
“嬛儿……你是说……你有身孕了!?”
“傻子,已三个月了。”
允礼细细想来,这才忆起前些日子,甄嬛面色确实不太好。
他问时,只与他说暑热所致。
“我……我要做阿玛了……”
这个消息顿时冲散这些日子,压在允礼心头的阴霾。
“嬛儿……为何不早与我说?太医如何说的?”
甄嬛按住他无处安放的手,浅笑盈盈,
“近来事多,我不想叫你挂心。
槿汐曾伺候过有孕的主子,有她帮衬着我,一切都好。
我有个旧相识,名温实初,在太医院当差。
前些日子一直在畅春园那头,前日归宫,我私底下叫他来瞧过。
他说,孩子很健康。”
允礼贴耳在甄嬛小腹上,好似真的能听到婴孩强壮有力的心跳声。
“嬛儿,谢谢你。”
灯下执手相看,是难得的一刻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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