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临时充作行辕的南昌宁王府。府内甲士林立,火把跳跃的光芒映照在铁甲上,泛着冷冽的光泽,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张一斌、欧阳菲菲、罗子建、陈文昌四人被两名面无表情的锦衣卫带入正殿,殿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仿佛隔绝了所有生机。
殿内烛火通明,端坐于主位之上的那位身着龙纹常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正是当今大明天子——永乐皇帝朱棣。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人,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都看透。仅仅是一瞥,强大的压迫感便扑面而来,让原本还存着几分戏谑心思的四人瞬间绷紧了神经。他们知道,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
“尔等自称海外遗民,见朕为何不跪?”朱棣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四人的心坎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欧阳菲菲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上前半步,依照之前商量好的说辞,行了一个糅合了现代理解、略显古怪但又不失恭敬的揖礼:“回禀陛下,我等远居海外,岛国礼仪与天朝略有不同。我族崇敬强者,通常行注目躬身之礼,以示心意之诚,望陛下恕罪。”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避免任何可能被视为挑衅的颤抖。
朱棣未置可否,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椅的扶手,发出规律的“笃笃”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折磨着众人的耳膜。“哦?海外遗民?朕听闻,尔等不仅熟知我中华文墨,甚至对宫中旧事、江湖隐秘亦有所涉猎?更身怀诸多……奇巧之物?”他的目光锐利地转向欧阳菲菲腰间隐约露出的手机轮廓(已用粗布勉强做了个套子),以及张一斌那身与时代格格不入的运动服剪裁。
欧阳菲菲心头一紧,知道建文帝和碧云剑的事是绝不能触碰的禁区。她连忙低头应答,语气更加谦卑:“陛下明鉴。我等先祖确为宋末避祸迁居海外的汉人,世代不敢忘故土文化,故而识得几个汉字,略通些许典故。至于那些小物件,不过是海外鄙陋之地的生存技艺,登不得大雅之堂,岂敢在陛下面前称为‘奇巧’。”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海外风情,试图转移朱棣的注意力。
“是吗?”朱棣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显然并不完全相信,“朕倒是对尔等那能留存影像、播放音律的‘宝镜’颇感兴趣。取来,与朕一观。”他直接指向了欧阳菲菲的手机。
这一刻,欧阳菲菲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停止。手机是他们与未来唯一的联系,也是最大的秘密和底牌。一旦落入朱棣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模型机(这是他们用木头和废弃镜片粗糙仿制的,以备不时之需),正犹豫间,朱棣身旁一位面容敦厚、目光却深邃如海的中年宦官微微躬身,开口道:“陛下,海外之物,恐有不谙之法,不如让奴婢先代为查验?”此人正是奉旨南下、恰在此处的内官监太监郑和。
朱棣略一颔首。郑和走上前,从欧阳菲菲手中接过了那部真实的智能手机。他的动作沉稳,手指触摸到屏幕时,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好奇与探究。他仔细端详了片刻,又轻轻掂量,然后转身奉给朱棣:“陛下,此物材质奇特,非金非玉,触手温润,确非凡品。”
朱棣接过手机,翻来覆去地看,试图按下电源键(手机因电量耗尽已自动关机,且设有密码锁,他们早已料到有此一着),自然毫无反应。他眉头微蹙:“此物如何驱使?”
欧阳菲菲趁机道:“回陛下,此‘留影镜’需吸收日光精华方能使用,近日阴雨,能量耗竭,故而暂时沉睡。若要唤醒,需待晴日置于阳光之下数个时辰。”她将“太阳能充电”的概念用朱棣能理解的方式表达出来。
朱棣将信将疑,把玩着手机,显然并未尽信。他随手将手机放在身旁的几案上,目光再次扫视四人,忽然话锋一转,用带着浓重北平口音的官话快速问道:“尔等既来自海外,可曾听闻‘建文’二字?”
问题来得突然而尖锐,如同一把匕首直刺核心!殿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到了冰点。张一斌的拳头瞬间握紧,罗子建屏住了呼吸,陈文昌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欧阳菲菲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就在欧阳菲菲飞速思考如何应答的千钧一发之际,站在稍后位置的罗子建,因为过度紧张,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脚步,却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略显宽松的裤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为了保持平衡,他口中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低呼,用的正是他熟悉的闽南语:“哇咧!吓死人了!”
这声地道的、与官话迥异的方言,在落针可闻的大殿里显得异常突兀。朱棣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锐利地盯住罗子建:“你方才所言,是何地鸟语?”
罗子建惊魂未定,脑子一片空白,之前准备的“南洋使者”身份说辞忘得一干二净。情急之下,他福至心灵,顺着朱棣的问话,结结巴巴地用半生不熟的官话夹杂着闽南语腔调回答:“回…回陛下…小…小民来自琉球…啊不,是吕宋那边…靠近…靠近爪哇岛…的个小岛…我们那儿的话…就…就是这样讲的…”他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试图增加可信度,样子看起来既滑稽又狼狈。
这番误打误撞,反而让朱棣的疑心暂时转移了。朱棣一生征战,接触过蒙古人、女真人、朝鲜人,甚至一些南洋使者,对稀奇古怪的口音并不陌生。罗子建这惊慌失措下暴露的“土着”模样,倒比他刻意伪装更像一个真正的“海外遗民”。朱棣冷哼一声,不再追问建文帝之事,但目光中的审视并未减少。
这时,郑和再次开口,声音温和而富有磁性,恰到好处地缓解了紧张的气氛:“陛下,奴婢此次南下,沿途亦听闻海外诸岛方言繁杂,有‘十里不同音’之说。这位小兄弟的口音,倒与奴婢前年在旧港(今印尼巨港)宣慰时听闻的些许土语有几分相似。海外遗民,不忘汉家衣冠,已属难得。”他巧妙地为罗子建的失态打了圆场,并将话题引向了自己熟悉的海域,暗示这几人可能来自他所知的区域,无形中降低了朱棣的戒心。
朱棣对郑和颇为倚重,闻言神色稍霁。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几案上的手机,沉吟片刻,道:“既是海外奇物,能量耗尽,暂且由朕保管。待天晴之日,再观其效。”这无异于宣布扣押手机。
欧阳菲菲心中叫苦,却不敢表露半分,只能与其他三人一起躬身道:“谨遵陛下旨意。”然而,就在他们以为危机暂告一段落时,朱棣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尔等既然颇通杂学,朕这行辕近日恰有一事。”朱棣指了指殿角一座造型古朴、纹饰精美的铜制滴漏(古代计时器),“此漏刻近来不准,时快时慢,钦天监派来的匠人亦束手无策。尔等若能将其修好,朕便信尔等确有实学,不仅既往不咎,尚有赏赐。若不能……”朱棣没有说下去,但那股不言自明的威胁意味,让殿内的空气再次凝固。
修好一座古代的精密计时器?这对四个现代人来说,简直是无稽之谈!张一斌擅长格斗,欧阳菲菲精通文史鉴定,罗子建身手敏捷,陈文昌知识杂博,但谁也不懂修复古董机械啊!
四人面面相觑,额头冒汗。应承下来,修不好就是欺君之罪;直接拒绝,更是立刻就会引来杀身之祸。欧阳菲菲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有限的历史和物理知识中寻找线索,滴漏的原理是均匀滴水,时快时慢,问题可能出在漏水孔的大小、水压,或者是壶内液面高度影响流速……
就在她苦思冥想,张一斌几乎要忍不住提议“用跆拳道踢翻侍卫抢了手机就跑”(这无疑是自杀)的绝望关头,陈文昌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用极低的声音,几乎耳语般道:“菲菲,记得我爷爷是钟表匠吗?我小时候……好像看他摆弄过类似原理的老物件……但,我需要时间仔细观察,而且,需要工具……”
朱棣将他们的迟疑和窃窃私语看在眼里,脸上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表情:“朕给你们一夜时间。明日辰时,朕要看到它准确运行。郑和,你在此间看着他们。”说完,朱棣起身,拂袖而去,留下四人面对那座沉默的铜漏刻和目光深邃的郑和。
危机并未解除,反而以另一种更具体、更紧迫的形式压了下来。修好滴漏,是眼前唯一的生路。陈文昌那点模糊的童年记忆能否派上用场?郑和留在这里,是监视,还是另有深意?而被朱棣扣下的那部至关重要的手机,又是否会暴露更多的秘密?
长夜漫漫,生死悬于一线。殿外,隐约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时间,正一点一滴地流逝,如同眼前这座故障的滴漏,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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