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集:切脉初探
晨露还凝在草叶上时,轩辕已背着药篓走在部落边缘的小径上。昨日他采的几味治风寒的草药快用完了,得趁晨光正好去山坳里再寻些。脚下的土是新翻过的褐黄色,带着雨后的湿润,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在刚舂好的谷糠上。远处传来族人赶牛的吆喝声,混着几声鸡鸣,把清晨的宁静撕出几道暖融融的口子。
他正弯腰拔起一株叶片带锯齿的防风,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妇人压抑的啜泣。回头看时,是部落里的阿母扶着长老,两人脚步踉跄地往他这边来。长老的脸白得像褪了色的兽皮,嘴唇抿成一条发紫的线,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喘半天,胸口起伏得像风里的破皮囊。
“轩辕,快……快看看长老吧。”阿母的声音抖得厉害,眼眶红得像熟透的山楂,“从后半夜起就这样,心口一阵阵跳得慌,像是有只兔子在里面乱撞,说不上几句话就喘得接不上气。”
轩辕赶紧放下药篓迎上去,伸手扶住长老的胳膊。触手处一片冰凉,连带着指节都在微微发颤。他让阿母把长老扶到路边的青石上坐下,自己蹲在对面,先仔细看了看长老的脸色——不光是苍白,颧骨那里还透着点不正常的潮红,像是被炭火熏过的旧布。再看眼睛,眼白上布满了红丝,像是蛛网缠在白纸上。
“长老,您觉得这心口的慌,是一阵一阵的,还是一直这样?”轩辕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着风中的残烛。
长老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一阵……一阵的,像是……像是有鼓在敲,敲得急了,就喘不上气……”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喘息,胸口起伏得更厉害了,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轩辕想起前几年在北方部落游历的光景。那时他跟着一位白发老者学诊病,见过老者用三根手指按在病人腕子上,闭着眼听半晌,就能说出病人哪里不舒服。他当时好奇,问老者这是在做什么,老者说:“这是脉,血脉在跳,跳得匀不匀、快不快、有力没力,都藏着病的根由。”
那时他只觉得新奇,没太往深处想,此刻见长老这般模样,那模糊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抬头对长老说:“长老,我学过一种法子,按按您的手腕,或许能知道这‘慌’是从哪里来的,您看行吗?”
长老喘着气点了点头,阿母赶紧把长老的袖子往上捋了捋。那是一只干瘦的手腕,皮肤松松地裹着骨头,青色的血管像老树根一样盘虬在皮下。轩辕伸出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轻轻按了上去。
刚按下去时,只觉得皮肤的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他屏住呼吸,细细感受着手下的动静。起初没什么特别,只觉得有微弱的搏动,像远处山涧里的水流,断断续续的。可过了没一会儿,那搏动忽然急促起来——不是平稳的快,而是一下比一下急,一下比一下猛,像是受惊的鹿在拼命撞着栅栏,力道又沉又躁,带着股子说不出的慌乱。
“突突、突突突、突突……”那搏动透过指尖传来,震得他指腹发麻,连带着心口都跟着揪紧了。他想起北方老者说的“脉有浮沉迟数”,这“数”大概就是指这样快得没章法的跳法吧?
他又换了个力度,稍微按深了些,想探探这急促之下藏着什么。这一回,搏动的力道更显了,像是憋着股火气,要冲破皮肉往外窜。他忽然想起前几日部落里后生们围猎,追一只受伤的野猪,那野猪临死前的喘息就是这样,又急又躁,带着股子燃尽前的疯狂。
“怎么样?”阿母见他半天没说话,忍不住低声问,声音里的焦虑像水一样漫出来。
轩辕没立刻回答,又按了片刻,才慢慢收回手。他站起身,眉头拧成了个疙瘩:“阿母,长老这脉跳得太急了,像烧得太旺的火,我猜是心里的火气太盛了。”
“心火?”阿母愣了愣,“可长老一向性子平和,怎么会心火盛呢?”
轩辕沉吟着,目光落在长老背后的柴房上。那柴房里堆着今年新收的谷子,是部落过冬的粮,一向由长老看管。前几日下大雨,柴房顶漏了个洞,淋湿了不少谷子,长老为此愁了好几夜,夜里常听见他在柴房附近叹气。
“或许是愁出来的。”轩辕轻声道,“心里装着事,放不下,火气就憋在里面了。”他想起北方部落的老者说过,“心主血脉”,心里不舒坦,血脉就跳得不安稳。这话此刻想来,竟像是亲眼见着一般。
正说着,岐伯背着药篓从山道上走来。他刚去后山采了些治跌打损伤的草药,见这边围着人,便加快了脚步。“这是怎么了?”他走到近前,一眼就瞧见了脸色不对的长老,又看了看轩辕凝重的神情。
轩辕把刚才的情形一说,末了补充道:“我按长老的脉,跳得又急又躁,像是心火过旺,不知对不对。”
岐伯听完,没立刻点评,而是走到长老身边,也伸出手指按在了他的腕上。他比轩辕按得更稳,手指的位置也更准些,食指、中指、无名指分别落在腕子的不同位置,闭上眼睛,眉头微蹙,像是在听什么细微的声响。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岐伯才收回手,站起身对轩辕说:“你说得有几分道理,这脉确实数而躁,是有火象。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轩辕眼睛一亮,往前凑了凑:“还请先生指点。”
岐伯指着长老的手腕,缓缓道:“你方才只觉脉快,却没细辨这快里的不同。你看,这脉跳得急,但力道却不实,像是空有速度,没有根基,这叫‘虚数’,不光有火,还有虚。”他顿了顿,又道,“就像烧干的柴火,看着火苗旺,其实内里已经空了,稍一碰就碎。”
轩辕恍然大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急促却虚浮的搏动。是啊,他只注意到了“快”,却没察觉到那快里藏着的“空”——就像长老的喘息,看着急,其实没什么力气。
“那这虚又是从哪里来的?”轩辕追问,眼里的求知欲像星火一样亮起来。
“愁伤神,神伤了,心就虚了。”岐伯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柴房的方向,“长老为了谷子的事,几夜没合眼,神思耗得太厉害了。心火是表象,内里是心神亏了。”
他转头看向轩辕,眼神里带着期许:“脉这东西,就像河里的水,不光要看流速,还要看水深、水势、水质。浮在表面的是一层,沉在底下的又是一层,你得一层一层地往下探,才能看明白。”
轩辕默默点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原以为切脉不过是看看跳得快慢,此刻才知道这里面藏着这么多门道。那看似简单的搏动里,竟藏着虚实、寒热、表里,藏着人心里的愁绪,藏着身体里的盈亏。
“那长老现在该怎么办?”阿母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带着哭腔。
岐伯从药篓里取出一小包晒干的莲子心和麦冬,递给阿母:“把这个煮水,让长老温着喝,一日三次。莲子心能清心火,麦冬能补心气,慢慢就缓过来了。”他又嘱咐长老,“别再想谷子的事了,部落里的后生们会处理好的,你且安心歇着。”
长老虚弱地点点头,被阿母扶着慢慢往住处走。看着他们的背影,轩辕忽然觉得手腕上那残留的搏动变得清晰起来,那不是简单的“快”,而是一种带着焦虑的、挣扎的、渴望安宁的跳动。
“先生,”轩辕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岐伯,“这脉里的学问,您能教我吗?”
岐伯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晨光:“你想学,我自然教。但这东西急不得,得一点一点地摸,一点一点地悟。就像你辨草药,得先闻其气,再尝其味,最后才知其性。脉也是一样,得先辨其形,再察其势,最后才知其理。”
轩辕重重地点头,心里像是埋下了一颗种子。他想起北方部落的老者说过,有经验的医者,能从脉里看出人的年岁、性情,甚至能预知将要得的病。那时他觉得是神话,此刻却信了——这血脉里流淌的,何止是血,更是一个人整个的生命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仿佛能透过指腹,看到那些奔腾在皮肉之下的生命河流。他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想要读懂这河流的语言,想要知道每一次搏动里藏着的秘密。
“走吧,”岐伯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我给你讲讲‘浮沉迟数’的细处,往后,你就多跟着我给人诊脉,慢慢就懂了。”
轩辕应了一声,背起药篓跟上岐伯的脚步。晨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手背上,暖洋洋的。他握了握拳,指腹似乎还残留着那急促而虚浮的搏动,像一声无声的召唤,引着他走向那片藏在脉搏里的深邃世界。
想知道轩辕如何钻研脉理?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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