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集:治未病说
晨露还凝在草叶上时,轩辕已踏着朝露走出居所。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卷走了夏末最后一丝燥热,却也让部落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他皱着眉穿过晾晒草药的空地,瞥见角落里蜷缩着个瘦小身影,是阿木家的小儿子,才刚学会走路,此刻正被母亲抱在怀里,小脸憋得通红,一声声咳嗽像扯动的破风箱。
“又犯喘了?”轩辕蹲下身,指尖轻轻触了触孩子的额头,温温的,没发热,却能感觉到那小小的胸膛在急促起伏。阿木媳妇眼圈泛红:“昨夜风大,他贪凉踢了被子,今早就成这样了。前几日刚好转,这又……”
轩辕望向不远处的篝火堆,几个半大的孩子正围着余烬打闹,身上只搭着件单衣,额角还挂着汗珠。昨夜风雨来时,他便在部落议事的石屋前喊过,让各家看好孩童添衣,莫要贪凉。那时火光摇曳中,不少人笑着应承,眼里却透着几分不以为意——夏末的热还没褪尽,谁会把一阵凉风当回事?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部落聚居的窑洞,已有好几户烟囱没冒烟,想来是有人受了寒。转身往岐伯的住处走时,脚步里添了几分沉重。这些年跟着岐伯学医,治过的病不算少,可总有些病症像田埂上的杂草,这边除了那边又生。不是医术不精,而是许多病,本就不该生出来。
岐伯正在石案前分拣新采的苍术,见轩辕进来,抬头便问:“看你神色,怕是又有孩童着了凉?”
“先生怎知?”
“昨夜风雨骤至,天地间寒气骤生,孩童阳气未足,最易受邪。”岐伯把挑好的苍术归拢到竹篮里,“去岁这个时节,不也这般?”
轩辕默然。去岁此时,一场凉雨后,部落里半数孩童染了风寒,咳嗽发热,折腾了近半月。他和岐伯忙着采药煎药,累得直不起腰,才算把病压下去。那时他就想,若是能让这些孩子不受寒,岂不是比事后忙碌好得多?
“先生,”他迟疑着开口,“为何我们总是等病生了才去治?就像田里的苗,等虫蛀了才去捉,不如早早扎好篱笆。”
岐伯停下手中的活,浑浊却清亮的眼睛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召集族人,讲讲如何防着病来。”轩辕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笃定,“昨日我提醒过添衣,可没人当真。他们总觉得,病了有我们治,却不知治病时,人要受多少罪。”
岐伯抚着胡须笑了:“你能想到这点,便是进益了。医道有两端,一端是治已病,一端是治未病。世人多看重前者,却不知后者才是根本。”他指了指石案上的草药,“就像这苍术,燥湿健脾,可若平日里就注意避着潮湿,何需用它?”
轩辕心里豁然开朗,仿佛拨开了一层迷雾。他谢过岐伯,转身便往部落中心的广场走。路过阿木家时,那孩子的咳嗽声还在断断续续,他站在窑洞外听了片刻,终究没进去——进去了,不过是再开一副驱寒的方子,可若不改变观念,这样的咳嗽还会反复。
广场上渐渐聚了人,大多是听闻轩辕要讲“不生病的法子”来的。有人抱着孩子,有人揣着刚采的野果,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漫不经心。轩辕站在那块平日里议事的大青石上,目光扫过众人,开口时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昨日风雨,你们中,有多少人家里有人咳嗽发热了?”
人群里静了静,随即响起一阵低语。阿木媳妇抱着孩子站在前排,红着眼眶举了举手;西边窑洞的老丈也叹了口气,说自己孙儿昨夜没睡好;还有几个年轻汉子,摸着额头说自己有些头沉。
“为何会这样?”轩辕追问,“是风太烈,还是雨太凉?”
有人抢答:“风里带着寒气,钻骨头缝!”
“可去年此时,也是这样的风雨,也是这样的病。”轩辕的声音陡然提高,“难道我们要年复一年,等着风雨来,等着病来,然后再找我和岐伯先生要药吗?”
人群沉默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在一张张或迷茫或思索的脸上。
轩辕从青石上跳下来,走到阿木媳妇面前,轻轻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这孩子,去年这个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咳嗽?”
阿木媳妇点点头,声音哽咽:“是,去年折腾了十几天,瘦了一圈。”
“那你可知,他为何总在这个时候生病?”轩辕又问。
“许是……许是体弱?”
“不是体弱,是我们没护好他。”轩辕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痛惜,“昨夜我在石屋前喊,让给孩子添衣,你听见了吗?”
阿木媳妇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听见了……可想着天还热,他又怕热,就没……”
“就没添衣,是吗?”轩辕接过话头,目光转向众人,“你们中,还有多少人是这样想的?觉得热天里,凉风吹着舒服,不用添衣?”
好几个汉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们夜里贪凉,别说给孩子添衣,自己都光着膀子睡在窑洞外。
轩辕叹了口气,转身指着不远处的田埂:“你们看那田里的谷穗,饱满了,就快熟了。可若此时遭一场霜冻,是不是就全毁了?”
众人都点头。庄稼人最懂这个,眼看要收成了,就怕天灾。
“人也一样。”轩辕的声音又高了起来,“孩子就像那快熟的谷穗,看着壮实,其实经不起折腾。天要变凉了,就该添衣;要下雨了,就该避着;地里的活重了,就该歇歇。这些事,难吗?”
“不难。”有人小声应道。
“不难,可我们偏不做。”轩辕走到老丈面前,“老丈,您孙儿昨夜是不是又踢被子了?”
老丈愣了愣,随即拍着大腿:“可不是!我半夜醒了,见他把被子蹬到了脚头,骂了他两句,让他盖好,他偏不听!”
“那您今日为何不带他来?”
“烧得迷迷糊糊,起不来了。”老丈的声音里满是懊悔,“早知道……早知道昨夜我就该盯着他盖好被子。”
“这就是了。”轩辕回到青石上,目光如炬,“病就像田里的霜,它要来,我们是挡不住的。可我们能做的,是给谷穗盖上草席,是给孩子掖好被子。这就叫‘治未病’——病还没生出来,就把它挡在门外。”
人群里响起一阵吸气声。这个词新鲜,却又透着一股道理。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说自己去年若早添衣,就不会病;说自己媳妇总劝着别喝冷水,自己不听,结果闹肚子。
轩辕等众人议论得差不多了,才又开口:“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前年冬天,北边的部落来人,说他们那冬天冷得能冻掉耳朵,可生病的人却少。你们知道为何吗?”
众人都摇头。
“因为他们从入秋就开始准备。”轩辕缓缓道来,“把兽皮缝得更厚,把窑洞的缝隙堵死,太阳好的时候就出去晒背,吃的肉都是煮熟煮透的。他们不是不怕冷,是知道提前防着冷。”
他走到一个年轻汉子面前,那汉子正捂着额头,脸色有些发白。轩辕问:“你是不是觉得头沉?”
汉子点头:“嗯,还有点怕冷。”
“那你昨夜是不是睡在窑洞外了?”
汉子脸一红:“是,觉得屋里闷。”
“现在去烧锅热水,烫烫脚,再喝碗姜汤,盖上被子发发汗。”轩辕说,“这样,病就不会加重,或许明日就好了。这也是‘治未病’——病刚露头,就把它压下去。”
汉子愣了愣,随即撒腿就往家跑。众人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渐渐有了光彩。
轩辕又讲了许多:春天风大,要护着脖子别让风钻;夏天暑热,别贪喝井水;秋天干燥,多吃些梨果;冬天寒冷,睡前泡泡脚。他讲得具体,听得人也入神,连怀里的孩子都忘了哭闹。
日头升到头顶时,轩辕才停了下来。他看着众人,最后说道:“我和岐伯先生能治病,可再好的药,也不如你们自己多一分小心。药是苦的,病是痛的,可防着病的法子,是暖的——添一件衣,喝一碗热汤,盖一次被子,都是暖的。”
人群散去时,脚步都轻快了许多。阿木媳妇抱着孩子往家走,路过灶台时,径直添了柴,烧起热水,要给孩子煮姜汤。老丈也急匆匆往家赶,想看看孙儿怎么样了,顺便把窑洞的窗户再糊厚些。
轩辕站在青石上,看着这一切,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改变不是一天的事,可只要有人听进去,有人照着做,就比只等着治病强。
这时,岐伯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手里拿着那篮苍术:“你看,今日这苍术,怕是用不了那么多了。”
轩辕回头,对上岐伯含笑的眼睛,突然明白——治未病,不仅是让人不生病,更是让医者少一份奔波,让部落多一份安宁。
他望着远处田埂上饱满的谷穗,仿佛看到了来年的丰收。而那些不生病的族人,就像这些谷穗,在顺应天时的呵护下,会越来越壮实。
想知道族人是否真能做到“治未病”,那些萌芽的小病又能否被及时压下去?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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