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集:针砭试穴
晨露还凝在草叶上时,轩辕已背着药篓站在部落东头的晒谷场边。昨夜那场骤雨把空气洗得透亮,远处的山影浸在薄雾里,像幅没干透的画。他指尖摩挲着篓里那块磨得光滑的青黑色砭石——这是去年从北方部落换来的,石质坚硬,边缘被匠人打磨得圆润却不失锋芒,据说用来刺络放血最是趁手。
“轩辕大哥!”一声急促的呼喊划破晨静,循声望去,只见部落里的阿婶扶着儿媳阿月,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这边赶。阿月是三个月前刚嫁过来的,平日里总爱笑着给晒谷场的孩童们编草蚱蜢,此刻却眉头拧成个疙瘩,左手死死按在右肩,每走一步都要倒抽口冷气,额角渗出的冷汗把鬓发浸得透湿。
“这是咋了?”轩辕迎上去,不等阿婶开口,先注意到阿月的右肩微微耸着,手臂僵在胸前,像是被无形的绳子捆住了。
“昨儿后晌还好好的,”阿婶急得声音发颤,“夜里她说肩膀沉得像压了石头,今早起来连梳子都举不起来了,一动就疼得直哭……”
轩辕让阿月坐在场边的石凳上,蹲下身仔细查看。他先轻轻碰了碰阿月的肩头,她立刻疼得瑟缩了一下,嘴唇咬出了白印。“什么时候开始疼的?疼起来是像针扎,还是像火烧?”
“就……就是后半夜,”阿月声音带着哭腔,“像是有无数根小刺在肉里钻,动一下,那股疼能窜到胳膊肘……”
轩辕指尖顺着她的肩胛骨往下滑,触到肩窝处时,阿月“啊”地低呼一声。他想起前几年在南方山林里,曾见一位老妪用骨针在类似的位置扎刺,当时那老妪说,此处是“气行不畅”的症结。后来跟岐伯探讨经络时,岐伯曾指着人体图解说:“肩窝处有一脉络汇聚,若风寒侵入,气便堵在此处,如江河遇礁,不通则痛。”
“阿月,你且忍一忍。”轩辕从药篓里取出砭石,又让阿婶取来陶罐里的米酒,倒在手心搓热,轻轻按在阿月的肩窝处揉擦。米酒的温热渐渐渗进去,阿月紧锁的眉头松了些。他看准方才触到的痛点,将砭石的圆钝边缘抵住那里,稍一用力。
“疼!”阿月猛地吸气,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别怕,气通了就不疼了。”轩辕的声音稳得像山涧里的石头,他盯着砭石与皮肤接触的地方,那里的肌肉正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见猎人用削尖的木楔撬动冻住的石块,力道太猛会崩裂,太轻又纹丝不动。此刻的砭石,便如那木楔,既要破开淤堵的气,又不能伤了皮肉。
他缓缓收力,再稍稍调整角度,这次阿月没喊疼,反而“咦”了一声。“好像……没那么沉了?”
轩辕眼底掠过一丝亮意,却没停手。他记得岐伯说过,砭石之用,不止于刺,更在“引”——引邪气从肌理间散出。他用砭石边缘在肩窝处画了个小小的圆圈,力道由轻及重,又由重转轻,像在抚摸一缕无形的丝线。盏茶功夫过去,阿月忽然舒出一口长气,试着抬了抬胳膊,虽然还有些僵硬,却已能举过头顶。
“真的不疼了!”阿月又惊又喜,眼眶里还含着泪,嘴角却咧开了笑,“轩辕大哥,你这石头太神了!”
阿婶在一旁直抹眼泪,嘴里不停念叨着“祖宗保佑”。轩辕把砭石用布擦干净,放回药篓,心里却没多少轻松。方才施术时,他分明感觉到阿月肩窝深处还有一丝滞涩,只是被暂时压下去了,若找不到症结,过几日怕是还要复发。
“阿月,你前几日是不是受过风寒?”他忽然问。
阿月愣了愣,点头道:“大前天傍晚帮阿婆收柴火,淋了阵急雨,当时没在意,就是夜里有点咳嗽。”
轩辕恍然。那日的雨看着不大,却夹着深秋的寒气,怕是顺着汗毛孔钻进了肩窝。他想起自己寻访四方时,见过不同部落处理类似的病痛:东方部落用烧热的砭石熨烫,南方部落敷捣烂的草药,西方部落则用兽骨刮拭皮肤……方法虽异,却都在“通”字上下功夫。可这“通”的关键,究竟在哪里?
正思忖着,西边传来一阵喧哗。几个少年抬着一个担架跑过来,担架上躺着个面色苍白的汉子,是部落里的猎户长风。“轩辕大哥,快看看长风哥!”为首的少年急喊,“他昨日猎熊时被拍了一爪子,今日胳膊肿得像发面馒头,动都动不了!”
轩辕快步迎上去。长风的左臂缠着粗布,布上渗着暗红的血,整条胳膊肿得比右腿还粗,皮肤亮得像要裂开。他伸手按了按肿胀处,长风疼得闷哼一声,额上青筋直跳。“骨头没断,是淤血堵在了皮肉里。”轩辕沉声道,“得把淤血流出来才行。”
他让少年们把长风抬到自己的茅草屋,取来另一块稍尖些的砭石,在火上烤了烤,又用烈酒消了毒。长风咬着根木棍,额上冷汗直流,却硬挺着没吭声。轩辕看准他肘弯处的一道青筋——这是他前几日刚在图谱上标注的“血络”,按北方部落的说法,此处放血可泄淤热。
他执起砭石,指尖稳如磐石,对准青筋最明显的地方轻轻一刺。只听“噗”的一声,一股黑紫色的血涌了出来,带着淡淡的腥气。长风闷哼一声,却忽然说:“好像……没那么胀了。”
血流了小半碗,渐渐变成鲜红色。轩辕用干净的麻布按住伤口,再看长风的胳膊,肿胀果然消了些。他松了口气,刚想说话,长风却忽然抽搐了一下,脸色变得更白了。“头晕……”长风喃喃道,身子一歪,竟晕了过去。
“长风哥!”少年们惊呼起来。
轩辕心头一紧,赶紧探长风的脉搏,只觉脉象又弱又快,像风中残烛。他忽然想起自己去年误食毒草时,也是这般脉象——是失血过多了!他方才只想着放血泄淤,却忘了长风本就因伤口流了不少血,哪经得起再放这么多?
“快,取些艾草来,再烧壶热水!”轩辕急喊,一边解开长风的衣襟,用手掌按住他的胸口,缓缓运气——这是从广成子那里学来的导引之法,能暂时稳住涣散的元气。艾草拿来后,他点燃一束,凑近长风的肚脐熏烤,又让少年取来陶罐,煮了一碗浓稠的米汤。
折腾了一个时辰,长风才缓缓睁开眼,脸色虽依旧苍白,脉象却平稳了些。轩辕喂他喝了米汤,看着他沉沉睡去,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轩辕大哥,长风哥没事吧?”少年们怯生生地问。
轩辕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是我大意了。”他望着桌上那块沾了血迹的砭石,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同样是用砭石,治阿月时收效显着,治长风时却险些出了岔子。是穴位找得不准?还是力道用得不对?亦或是,不同的病症本就该用不同的法子?
夕阳西下时,岐伯背着药篓从山那边回来,见轩辕对着几块大小不一的砭石出神,便走了过去。“在琢磨什么?”
轩辕把白日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末了叹道:“我原以为找到穴位就能施治,今日才知,这穴位就像天上的星斗,看着近,实则各有各的运行之道,错一步便是天差地别。”
岐伯拿起一块砭石,在手里掂了掂,笑道:“你可知为何同样是石头,有的能治病,有的却只是顽石?”
轩辕一愣:“难道不是因为打磨的手法不同?”
“打磨是末,明理是本。”岐伯指着窗外,“你看那溪水,遇到圆石便绕着走,遇到尖石便撞开去,石形不同,水的反应也不同。这砭石的尖与圆、轻与重,就如石之形,而穴位的深浅、气血的盛衰,便如水之势。不知水势,再好的石也无用。”
他拿起一块边缘圆润的砭石:“阿月的病是气淤,需用圆石引气,如溪水流过圆石,慢慢把淤塞冲开。”又拿起那块稍尖的砭石,“长风的病是血瘀,本需尖石破淤,可他气血已虚,就像快要干涸的溪流,再用尖石去撞,只会让水更浅。”
轩辕听得心头震动,仿佛有层窗户纸被捅破了。他想起自己尝百草时,同样是一味麻黄,风寒重时用量要大,体弱者却只能少用;同样是一块生姜,煮水驱寒时要去皮,温胃时却要带皮……原来这针砭之术,竟与草药配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在“度”与“宜”上。
“那如何才能找准这个‘度’?”轩辕追问,眼里满是急切。
岐伯指了指他案头那卷画了一半的经络图:“去查。查每处穴位的深浅,查不同时辰的气血流向,查男女老幼的体质差异。就像猎人熟悉山林里的每一条小径,你也要熟悉人身的每一处脉络。”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切记,图谱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时眼睛看到的穴位,未必是气真正淤堵的地方。”
夜色渐浓,茅草屋里的油灯亮了起来。轩辕铺开竹简,借着灯光细细描摹肩窝处的穴位,旁边标注着阿月的症状与施术时的手感。他忽然想起阿月抬臂时,肩窝处有块肌肉微微跳动了一下,当时没在意,此刻想来,或许那才是气淤的真正节点。
窗外的虫鸣渐渐稀了,他却毫无睡意。案头的砭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是在无声地提醒他:医道之路,一步都错不得。他拿起一块最尖的砭石,在指尖转了转,忽然起身走向长风的住处——他想再看看长风肘弯处的血络,看看那道被自己刺开的伤口,是否真的找准了位置。
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夜的寂静。轩辕走着,忽然想起岐伯说的“穴位如星点”,他想,或许自己该像观星的人那样,不止要记住星星的位置,更要懂得它们在不同季节、不同时辰的明暗变化。
只是这星辰般的穴位,藏在皮肉之下,看不见,摸不着,要如何才能真正看透呢?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曾采过百草,辨过脉象,今日又执起了砭石。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阿月肩窝的温热,和长风血液的腥气。
他轻轻握了握拳,指节微微泛白。
想知道轩辕能否参透穴位的奥秘,找到那精准如星点的施治之道?且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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