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制定完毕,接下来该到具体执行的环节了。
这年八月,程光阳在经天启帝批准,内阁和吏部同意后,将四名当初从齐党和楚党加入兴明社的朝廷大员——张延登、韩浚、吴亮嗣、黄彦士,分别委任为浙直总督、湖广总督,闽粤赣总督,川云贵总督。
各自加六部尚书、左副都御使头衔,赐王命旗牌,给予他们凌驾于地方巡抚、三司、府(州)县官的地位,以及管辖各省军政、民政、财政的权力。
除了设置总督,程光阳还说服天启帝,从京师抽调两万名京营士兵,前往南方诸省驻扎,震慑宵小之辈。
外派出京的四名总督,对这两万京营士兵,各自皆有指挥和调动的权力。
在程光阳的强力推动下,这年十月,南方各省设立审计署的工作,正式如火如荼地展开。
这个过程中,各地果然如先前兴明社众人所料,出现了很多状况。
当兴明社在报纸和杂志中发表文章,表示朝廷设立审计署,是为了清丈田亩做准备后,不少地方官吏、缙绅大户,很快便对此事表现出极强的抵触情绪,拒不配合各地总督、巡抚,以及巡按御史的工作。
尤其以南直隶、浙江,江西地区为最。
这些地方的官员,对朝廷下达的要求,要么各种拖延,要么拒不执行,要么联合本地的缙绅大户,组织泼皮无赖公开闹事。
一些特别激进的地区,听说巡按御史要来,直接提前埋伏好人手,一旦看到御史的仪仗队出现,马上便手持刀枪棍棒,一拥而上,不但将随行的护卫打跑,甚至连御史都被拖出轿子毒打。
当地衙门对此完全视若无睹,因为这些人本就是他们故意安排的。
还有一些府(州)县,审计署的衙门虽说盖好了,但原来在衙门里担任通判、主簿的各级官吏,却迫于地方官和本地缙绅的压力,迟迟不敢到新建立的衙门中就职。
更有甚者,有的审计署衙门,才刚刚盖好没几天,就被人连夜纵火,烧成灰烬。
新政进行到这个阶段,阻力开始逐渐出现。
“岂有此理,这些橐虫,以为这样就能吓倒本官了?简直是笑话!”
消息传回京城,程光阳怒不可遏。
在请示过天启帝后,他立刻以皇帝的名义,对各地总督和巡抚下达严令,让他们督促各省的三司官员,派遣分守道、分巡道、兵备道,配合巡按御史行动。
南方诸省,所有府、州、县,四品以下的官员,谁敢有抵触新政的行为,一旦被巡按御史证实,在请示总督之后,可直接将涉事官员就地解职,事后再向朝廷说明情况。
四品以上的官员,如果有抵触新政者,总督和巡按御史虽无法直接处置,但可以上疏弹劾,等吏部和内阁讨论之后,再做决定。
至于那些冲撞巡按御史仪仗,纵火焚烧审计署衙门的地区,由总督、巡抚授权,各分巡道、分守道,兵备道官员,配合巡按御史,从随行京营以及各地的军镇卫所中征调官兵,进行严打和镇压。
老实讲,这些事执行起来并不轻松,既费时又费力,户部方面,还得在财政已经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左挪右补,专门拨出大笔的经费,支持各地的新政运动。
但在程光阳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哪怕外界很多人不断唱衰,甚至兴明社内部,也有少数人质疑的情况下,最终程光阳还是顶住重重压力,将所有计划执行了下去。
当年十二月,经过四个多月的折腾,朝廷于南方诸省,设置审计署之事,基本完成。
在此过程中,大量官吏被贬谪、替换、削职,下狱。
还有不少闹事的缙绅大户,被巡按御史重点标记,准备等明年清丈田亩的时候,狠狠收拾——
这群闹事的缙绅大户,基本上不是有东林党背景,就是有浙党背景,算起来大部分都是兴明社的政敌。
…
南方各地设置审计署衙门的同时,北方其实也在同步进行。
相比于缙绅大户极度集中的南方,北方推行这些政策的时候,阻力明显要轻很多,最大的阻力,主要来源于各地藩王。
对于这些人,程光阳也是一样的态度,任何人撒泼打滚都没用,谁敢闹事就直接抓起来关押。
为了在舆论上不落下风,程光阳还派人在报纸和杂志上,不断放出消息,声称将来审计署成立后,朝廷从北方各地亲王、郡王那里清丈出来的非法土地,将会划归到贫困宗室的名下。
如此一来,少数藩王反对审计署成立的声音,马上就被十几万底层宗室淹没了,这些底层宗室,为了自身利益,对于巡按御史的到来十分欢迎,对巡按御史的各种工作,也极力配合。
至此,程光阳设立审计署之事,虽说整体过程颇为曲折,但在全国的大部分地区,总算是勉强完成了。
当然,京师顺天府除外。
顺天府这地方太过特殊,周边各地,既有大量属于皇家的皇庄,还有很多属于各级宦官、公侯、公主、驸马家的私产。
其他地方都还好说,这里的人,很多确实是惹不起的。
针对顺天府的情况,程光阳在与社团成员反复商议后,制定了如下计划。
首先,审计署还是要设置的,不过将来追查隐匿田地和隐匿户口的时候,皇帝名下的皇庄,肯定不包含在内……动土不能动到太岁头上。
其次,宦官、公主、驸马、公侯这类勋戚,虽说按例也要追查,但要根据他们与皇家的亲疏远近关系,决定追查的力度。
与皇帝关系越近的,就要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皇帝关系疏远的,可以适当增加强度。至于那种在京营里拥有兵权的宦官和公侯,则要尽可能地谨慎处理。
总之在全国成立审计署,为清丈天下土地做准备这件事,程光阳虽然下了很大的决心去做,但全程并没有蛮干。
所有的部署,都是讲究策略,循序渐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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