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平稳行驶，窗外的田野往后退。周正接起电话。
“周正同志，你好。这里是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电话那头的声音平稳清楚，带着公事公办的正式，“你的挂职期满，组织对你的工作鉴定已经做好。经部务会研究，报省委领导同意，任命你为省委办公厅综合一处处长，主持综合一处工作。你要在三日内到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报到
“是，我明白。”周正声音沉稳，没多余情绪，“感谢组织信任，我按时报到。”
“好。报到时带个人组织关系介绍信和必要证件。具体事，报到时干部二处的同志会跟你说。再见。”
“再见。”
电话挂了，车厢里只剩铁轨和车轮摩擦的规律声响。周正把手机放进口袋，再看窗外。林州的样子早没了，眼里是连绵的丘陵和中间的村子。省委办公厅综合一处处长，主持工作。这位置的分量，他清楚。那是省委运转的核心，是服务省委主要领导最核心的参谋助手岗位，信息汇总、出决策主意、上传下达，每项工作都关系全局。压力和责任，比在林州当挂职副市长大多了。
淬火初成？周正想起秦筝的信息。林州这半年，真像一块生铁放进熔炉。刚来时面对林州复杂的情况和藏着的大隐患，到顶着各方压力推“清源行动”，撕开方文斌、张德发等人的利益网，再到最后顶着压力推动安全整改初步落实，每一步都有风险和较量。他见过基层的复杂、矛盾的尖锐、改革的难处，也体会到权力背后的重责任——就像临江厂老工人深深弯下的腰，里面有最朴实的盼望，也有最沉的托付。
基石…周正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沿上轻敲。林州的安全生产基础，他花了心血，留下方案，交给了刘伟副市长，也嘱咐了林鹤。但这基础能不能真筑牢，还要看时间和实际。而他自己，要踏上另一块更高、更核心的基石——服务省委决策的基石。这基石，需要更稳的心态、更广的视野、更准的判断、更绝对的忠诚。
列车进了省城，高楼大厦开始出现。周正收拾好简单的行李。他没告诉任何人来接站，就像离开林州时一样低调。出了站，他打车，直奔省委大院。
三天后，周正按时到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接待他的是李副处长，四十多岁，戴眼镜，态度严谨。
“周正同志，欢迎。”李副处长起身和他握手，让他坐下，“你的任命文件发下来了。”他递过一份盖着红印章的文件。
周正接过，快速扫了一眼。文件内容和电话通知一样：任命周正同志为东海省委办公厅综合一处处长（主持工作）。
“综合一处是办公厅的核心处室，直接服务省委主要领导，工作性质特殊，要求极高。”李副处长语气郑重，“你之前在省委办公厅综合6处工作过，对机关运行有基础。这次在林州挂职当副市长，经了基层复杂局面的锻炼，省委领导对你的政治素质、工作能力和关键时刻的表现很肯定，觉得你能胜任这重要岗位。”
“感谢组织信任，我一定全力以赴。”周正表态。
“嗯。”李副处长点头，按了内部通话器，“小张，带周正同志去省委办公厅，见吴秘书长和赵秘书长。”
一个年轻干部应声进来，带周正穿过组织部走廊，走向不远处的省委主楼。省委大院的气氛和林州市政府不一样，更严肃，也更忙，工作人员走路匆匆，脸上都带着内敛的紧张。
在省委办公厅，周正先见到省委秘书长、办公厅主任赵立民。赵立民五十岁左右，头发梳得整齐，眼神锐利沉稳。
“周正同志，欢迎回来，也欢迎到综合一处主持工作。”赵立民和周正握手，力气不小，“你的情况，组织部和省委主要领导都介绍了。林州的事，干得不错，有担当，有办法，证明你能在压力下打开局面。综合一处担子更重，要求更高，希望你把在林州练出来的劲头和实在作风带过来。”
“谢谢秘书长肯定。我一定在秘书长领导下，尽快熟悉工作，带好处室队伍，全力服务省委中心工作。”周正恭敬回答。
“嗯。具体工作，由分管你们的吴副秘书长跟你说，王涛同志也在那边等着交接。”赵立民点头，示意旁边的秘书带周正过去。
分管办公厅综合一处、信息处等核心处室的是省委副秘书长吴海峰。赵立民比吴海峰年轻些，气质更文雅，眼神却也透着精明干练。
“周正同志，坐。”吴海峰指了指沙发，态度较温和，“赵秘书长刚才的指示很清楚。综合一处是省委的‘前哨’和‘后院’，重要性不用多说。王涛同志在处里工作多年，经验多，这次因为要去省委党校中青班学习离任，时间紧，你们交接要细、要顺。”
坐在一旁的综合一处原处长王涛马上接话：“周处长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知无不言。”王涛四十出头，带笑，态度配合，看不出情绪。周正知道，能到这位置又平稳调去党校深造，本身就说明有能力、有关系。
“谢谢王处长，辛苦你了。”周正客气道。
吴海峰接着说：“当前几项重点工作你要尽快掌握：一是省委主要领导近期调研活动的方案细化和文稿准备；二是筹备全省经济形势分析会的材料，特别是下半年工作建议部分，领导很关注；三是几份要上报中央的重要报告，正在起草。你主持工作后，这些都要担起来。”
“是，吴秘书长。”周正认真记下要点，“我马上和王处长对接，尽快进入状态。”
“好。综合一处的同志都优秀，业务能力强，但工作强度和压力也大。作为主持工作的处长，要抓好业务，也要带好队伍，保证高效运转不出错。有拿不准的事，随时向我和吴秘书长请示报告。”吴海峰最后叮嘱。
“明白。”周正起身。
之后，周正跟着王涛到了主楼三层的综合一处办公室。办公室宽敞亮堂，气氛却安静忙碌，七八名工作人员各自低头做事，电话铃声和键盘敲击声是主要背景音。
王涛拍了拍手，让大家注意：“各位，手头工作停一下。介绍一下，这位是周正同志，组织任命他主持我们综合一处工作。周正同志大家可能听过，之前在综合6处工作过，这次从林州市挂职副市长回来。大家欢迎！”
办公室里响起掌声，目光都集中在周正身上，有好奇，有打量，也有公式化的欢迎。
周正往前走一步，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位同事，微微点头：“同志们好。我是周正。很荣幸能和大家在综合一处一起工作。我刚到，情况不熟，接下来要多向大家学习，也请王处长多指导。综合一处责任大，使命光荣。希望今后工作中，我们一起努力，尽好职责，在秘书长们领导下，把工作做好，不辜负组织信任和期望。”
他的开场白简单、沉稳，没说大话，强调了学习和合作，也点出岗位责任，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也适合刚主持工作的身份。
王涛笑着补充：“周处长能力强，大家以后多支持配合。好了，大家继续忙。周处长，这边是你的办公室，我们先交接一下当前几项重点工作的进展和材料……”
王涛把周正领到里间单独的处长办公室。关上门，隔开外间的声响。王涛脸上的笑收了些，却还保持着专业和配合的态度。他打开文件柜，拿出一摞摞标得清楚的文件夹，开始逐个介绍：
“这是近期省委主要领导的活动安排，排到下个月初了，但可能随时变…这份是经济形势分析会的初步方案和材料清单，里面有几个重点议题要深入研究…这几份是上报中央报告的初稿，各业务处室报的素材都在这，需要综合一处统稿把关…还有处里的人员分工和近期工作台账…”
王涛交接得有条理，语速快，显然对处里工作熟得很。周正认真听，不时在本子上记关键信息，遇到重要地方会追问几句细节。他要最快速度掌握综合一处这台高速运转的“机器”的结构、核心部件和当前的“工作状态”。
办公室窗外，是省委大院修剪整齐的绿地和严肃的主楼。周正目光偶尔扫过窗外，又落回眼前的文件和认真讲解的王涛身上。
林州的热闹和紧张已成过去。此刻，他站在新起点，一个更靠近权力核心，也更要小心谨慎的起点。淬过火的铁胚，要在新的铁砧上，接受更强的锤炼。省委办公厅综合一处的灯，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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