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柴油机和膨化机在小广场到底响到几点，郝胜利他们是不知道了.
三号信箱家属们的热情超乎想象，队伍排成了长龙。
晚上六点多，机器交由三号信箱厂里能手操作，几人便去了鲁厂长家吃饭喝酒去了。
吃饱喝足之后，冯科长送陈大可等人去招待所休息。
郝胜利和鲁厂长还有楚书记三人进了里屋，房门一关。
鲁厂长就面色潮红地笑道：“小家伙，说说，防空洞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爷爷的嘴太严，一句准话也套不出来。”
楚书记掏出烟点上，一边点上一边道：“这个不能怪老郝，这种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胜利小，小孩子的话嘛……”
郝胜利立刻顺杆爬道：“对呀！楚爷爷，我才五岁，童言无忌对吧。”
楚书记哈哈笑道：“对喽，就是这样，快说说。”
郝胜利收了笑容道：“楚爷爷，鲁爷爷，你们不许问消息的来源，我才能说。”
鲁厂长笑着在郝胜利的小脑袋瓜上拍了一下道：“爷爷不问。”
楚书记缓缓点了点头。
郝胜利道：“国家对三线的政策可以能改，但怎么改不知道，只是没有原来那么紧迫了。国际上是两只纸老虎在唬人，谁都不敢动，谁也不敢进攻我们，都怕谁跟我们打了之后另一个趁机占便宜，所以我们是安全的。”
楚书记皱眉道：“哦！谁说的，怎么看出来的？”
鲁厂长也问道：“真的，假的？”
郝胜利看了眼楚书记，继续解释道：“从古巴危机那里看出来的。大洋对面和北边那个两个人都不敢动手，那个时候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但北边那个缩了，大洋对面立刻就坡下驴。也缩了。这两个以后就打不起来。”
接着他继续道：“珍宝岛事件后，北边那个为什么不敢动了？它也怕，怕陷进我们的人民战争中，那时候它怎么办？欧洲不要了，不可能。一对一它不怕，它怕一对二，它没那个本事。”
楚书记夹着烟的手指停在半空，袅袅的青烟笔直向上。
“一对二……”楚书记缓缓吐出这三个字，声音低沉得几乎像在自言自语。
他深邃的目光透过烟雾，盯着郝胜利那张稚嫩却异常平静的小脸上：“继续说，胜利。‘一对二’，指的是什么？”
郝胜利微微挺直了小身板：“北边那个要是真跟我们大打出手，把全部力气都使到我们这边，那它在欧洲的那些地盘怎么办？大洋对面在那边虎视眈眈呢，北边那个再厉害，也没本事同时在东边跟我们打人民战争，又在西边跟大洋对面硬碰硬。它怕两头挨打，顾此失彼。所以珍宝岛之后，它只能忍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反过来也一样。大洋对面要是敢全力打我们，它在全世界那么多地方的利益，谁来看着？北边那个能不趁火打劫吗？”
鲁厂长脸上的潮红更甚，激动：“嘿！小家伙，这话说得透，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嘛。两个大家伙互相瞪着眼，都怕对方抄自己后路。咱们在中间，反倒……反倒……”他一时找不到最贴切的词。
“反倒有了腾挪的空间。”楚书记替他说了出来，他深吸了一口烟，火星在昏暗的光线下明灭不定。
他看向郝胜利的眼神复杂了许多：“所以现在，咱们头顶上的炸弹，暂时不会落下来？”
郝胜利纠正道：“不是不会落，是他们不敢轻易点那根引线。谁点，谁就得准备被另一个在背后捅刀子。所以，咱们现在，是安全的。至少，比前两年安全多了。”
楚书记的声音温和：“胜利啊！你爷爷，老郝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郝胜利立刻摇头：“楚爷爷，说好的不问来源。我就是听大人聊天说的，我自己琢磨的，说好的，童言无忌。”
鲁厂长哈哈一笑，大手又揉了揉郝胜利的脑袋：“对对对，胜利瞎琢磨的。”
说完他看了楚书记一眼继续道：“胜利这话，听着有道理。大洋对面，北边那个，它们互相掐着脖子，咱们正好喘口气。我看啊，这防空洞的进度，确实可以……”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郝胜利接话道：“也没说不挖啊！鲁爷爷，你们厂的防空洞是不是里面都是水，家属楼的一楼掉墙皮，屋里潮的要死。”
鲁厂长诧异道：“胜利，你怎么知道。”
郝胜利白了鲁厂长一眼道：“我家住一楼，鲁爷爷。”
接着他道：“我们厂正在对已经挖好的防空洞进行整改，不解决好渗水，挖再多也没法用。”
鲁厂长来了兴趣道：“哦！胜利，说说，怎么个整改法。”
郝胜利笑眯眯瞅着鲁爷爷道：“鲁爷爷，简单啊！挖排水渠，砌蓄水池，加高排风管，图纸和方案在我们厂的基建科，鲁爷爷您派个人拿介绍信找宋科长，提我名字就行。”
他没等鲁厂长说话，继续道：“我现在就等着整改完，我们儿童团就要用防空洞种蘑菇了，种植的专家都找好了，就等改造完我们就动手，以后厂里就不缺蘑菇，木耳吃了。”
鲁厂长兴奋地接口道：“种蘑菇，好，这个主意好。又能解决防空洞的问题，又能给职工家属添点嚼谷，一举两得。”
他看向楚书记，面带笑容道：“老楚，你看这……”
楚书记掐灭烟头，沉吟片刻：“渗水问题是得解决，关系到安全。老鲁，你抓紧派人去取图纸，结合咱们厂情况，尽快拿出稳妥的整改方案，质量第一。”
“明白，书记你放心，这事我亲自抓。”鲁厂长立刻应承下来。
他目光再次落到郝胜利身上：“至于种蘑菇……等洞子整改好，质量达标了，可以作为一项尝试，由工会或后勤牵头，组织子弟劳动实践。但必须注意安全，一切服从战备大局。”
鲁厂长点了点，算是知道了。
楚书记又盯着郝胜利道：“小家伙，你再跟我说说，你们儿童团是怎么回事？都干什么了？”
郝胜利也没瞒着，将如何成立的儿童团，如何要养殖小鸡小鸭，进行到了那一步，如何跟各个公社打交道，特别是委托书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等郝胜利小嘴叭叭的的说完，楚书记和鲁厂长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是充满了荒谬的表情。
楚书记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爷爷，老郝，不管你？也不拦着你，由着你和红梅两个瞎折腾？还给你们批了那么多钱？”
郝胜利点了点头道：“我们儿童团，养小鸡小鸭是为了改良职工们的生活，委托各个公社养殖牲畜，也是为了增加厂里职工们的肉蛋禽的供应，同时进行科学试验，不对吗？”
郝胜利那句稚嫩的‘不对吗？’在屋里回荡。
郝胜利干的这些事，实在是超出了两位见惯风浪的老革命的日常认知范畴。
楚书记深吸一口气，疑惑道：“你说你们的儿童团经过厂革委会的批准，还有自己的活动室，还在建设自己的养殖基地和厂房，这些是真的吗？”
郝胜利点着头道：“真的啊！有申请，有批复，有正式成立批准文件，有公章，有办公地点，有组织结构，有账户，公章和钱都在供应科保管，供应科的会计和出纳管钱，军代表胡伯伯还是我们的辅导员。一切都是正规手续。”
鲁厂长身体前倾，饶有兴趣地问：“胜利，你刚才说‘科学试验’？养个鸡鸭，还搞上科学了？跟鲁爷爷说说，怎么个科学法？”
郝胜利挺起小胸脯道：“当然是科学养殖了，我们制造了能生产颗粒饲料的成套机器，已经给柳林公社送去了一套。他们现在正在大量生产鸡鸭鹅，猪牛羊的颗粒饲料，进行科学饲养对比，这个是一个研究项目。”
他停了停，得意洋洋道：“我们将来还要利用种植蘑菇的废料用来养殖蚯蚓，替代养殖牲畜时的蛋白质，还要用牲畜的粪便来养殖蚯蚓，这叫生态循环利用，这还不科学吗？”
看两个人目瞪口呆的样子，郝胜利恶作剧一样笑道：“楚爷爷，鲁爷爷，你们三号信箱这么大厂子，要不要也搞个儿童团，跟我们厂一样，儿童团牵头家属养鸡养鸭，或者跟我们订点颗粒饲料试试？也试验对比一下科学养殖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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