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在鲁厂长家吃完饭,郝胜利就急忙忙地赶到小广场去盯着膨化机了。
这一忙就忙活到下午五点,婉拒了三号信箱家属们的再三挽留,他们赶紧开车往回赶。
这趟出来,主要就是为了试试机器的加工能力怎么样,到底能赚多少,两天二十个小时能收上来多少玉米,再就是看看这“金箍棒”到底有多招人喜欢。
郝胜利在心里粗略算了算账,得到一个让他有点泄气的数。
东西受欢迎是不用愁了,可这利润,实在是低得可怜。
二十来个钟头,接待了四百二十人上下,收上来三百斤玉米。
照现在的价钱,也就值三十七块五。
刨去十块钱的柴油钱,剩下二十七块五。
三个人两天的工钱最少得六块,加上吃喝住宿,又得三块,还有来回五十公里的汽油钱……满打满算,一天也就落个三,五块的利。
当郝胜利把这个账摊在陈大为和黄师傅面前时,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简直真是“为人民服务”了。
郝胜利却笑眯眯地问:“陈伯伯,黄伯伯,当初我说两斤玉米换一斤膨化棒,你们还嫌要高,现在看,还高吗?”
他接着说:“这‘金箍棒’,咱们要是定五分钱一根往外卖,你们说能卖动不?或者把一根撅成五段,一段卖一分钱,怎么样?”
陈大为想了想,点头:“厂矿和县城问题不大,农村够呛,家家都没啥活钱。”
郝胜利有点没好气:“那你们知道,要是按五分钱一根卖,我们能赚多少吗?”
陈大为摇摇头。黄师傅接话:“能赚多少,还能上天?”
郝胜利一点头:“还真差不多。二十个钟头,烧了十块柴油,机器磨损先不算。加上仨人的工钱六块,这就十六了。住宿吃喝加三块顶天,再加来回的油钱,总共开销也就三十块上下。”
他拿起一根膨化棒,咔嚓咬了一口:“咱们大概接待了420人,就按这个数算,出了差不多4200根。一根五分,就是二百一十块!去掉三十块开销,剩一百八。这四千二百根棒子,用了大概九百五十多斤玉米,成本一百一十五块左右。里外里,两天能赚七十五!”
他看着两位长辈:“您二位瞧瞧,直接卖膨化棒,两天就能赚七十五。这可是你们说的,五分钱一根不贵。咱们的东西这么受欢迎,不愁卖。就算还搞兑换,下次也得提价,四斤斤玉米换两斤膨化棒。还有下回咱们把棒子截短点,一截四十来公分,一斤还是十根,但看着量多!”
陈大为被烟呛得直咳嗽:“胡闹!工人一个月才挣三十八块五,你两天就想赚人俩月的钱,这不成搞资本主义尾巴了吗?!”
郝胜利攥紧小拳头:“那您说怎么办?下回还白贴油钱来‘送温暖’,我的小鸡小鸭拿啥养,造‘四不像’的钱从哪儿来,以后要造更多机器,钱从这微利的膨化机里抠吗?”
黄师傅突然踩了一脚刹车。
卡车停在寂静的田埂边。
他转回头,看着郝胜利:“胜利,你黄伯伯是扛过枪的人。当年在朝鲜,炊事班的老伙计背着一口炒面往山上送,自己饿晕了也不动一粒粮食,为啥?因为知道这口炒面送上去,坑道里就能多活一个兵!”
他粗糙的手指敲着账本,声音低沉:“现在,咱这机器一响,老头老太太,娃娃们笑得那么高兴。你算得清钱,可你算得清,有多少家孩子今天是头一回吃上这么香甜的零嘴吗?”
陈大为也叹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胜利,你账算的是不错。可三号信箱的工人挣死工资,一个月才三十八块五。你一天就想赚人家快一个月的钱,这事说出去不像话,老百姓会觉得你心黑,是资本家做派。”
黄师傅点头附和:“对,胜利,你赚得多了,老百姓就吃亏了。这样不行,真不行。”
郝胜利委屈道:“陈伯伯,黄伯伯,咱们这回去三号信箱,就是试试水。可要是真想把这膨化玉米棒让更多人吃上,就得有点赚头,才能干得长、干得大。”
他看看两人,继续摆道理:“以后真要常出去,最少得去三个人。两个人管机器生产,一个人管兑换和卖货。三个人一天工钱最少三块,吃饭得两块,住宿也得两块,这都是明面上的小钱。”
黄师傅和陈大为听着,点了点头。
郝胜利话头一转:“下面才是大头,膨化机和单缸柴油机,这两样凑起来就得两千块。想跑远点,让更多地方的人吃上,没车不行。我琢磨着得弄辆双缸柴油机的‘四不像’,这车我估摸着,没三千多下不来。里外里,这就是六千块了。”
六千块!
这数目让陈大为和黄师傅倒吸一口凉气。
对他们来说,这简直是天文数字。照现在这种“学雷锋”似的干法,确实等到猴年马月也攒不出来。
黄师傅摸出皱巴巴的烟盒,递给陈大为一根,自己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他缓缓开口:“胜利啊,你这账算得,我心口直扑腾。六千块,俺老黄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堆一块儿。”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可你说得也在理。贴钱的买卖干不长远。这事要想干长,干大,想让更多娃娃吃上这口香甜,没机器没车,确实抓瞎。”
陈大为猛地吸了一口烟,又被呛得连咳几声:“理是这么个理。可是胜利,五分钱一根,这价喊出去,脊梁骨真得让人戳断了。‘搞资本主义’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咱们厂,你陈伯伯我,还有你黄伯伯,可都担待不起啊。”
郝胜利见两位态度有所松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陈伯伯,您的担心我懂。所以咱们不能傻干。您看这样行不行?”
他仔细想着说:“兑换还按原来的,两斤玉米粒换一斤膨化玉米棒,这样跑一趟,两天大概能落下六百多斤玉米,这利润不算扎眼。至于零卖那块,咱就定五分钱一根,反正舍得花钱买零嘴的,也不差那一分两分。”
卡车重新发动,在黄昏的土路上颠簸前行。
陈大为嘬着牙花子,半晌,叹了口气:“理是这么个理,可这心里,怎么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黄师傅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胜利,你这脑子是活络。可你想过没有,一边能拿玉米换,一边却要花钱买,那些一时拿不出玉米,又掏不出五分钱的人家,娃娃眼巴巴看着,咱这心里能得劲?”
郝胜利的小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咬着嘴唇想了想:“黄伯伯,您提醒得对,咱们不能光看钱。您看这样行不行,除了玉米,咱也收别的。比如,农副特产,鸡毛,鸭毛,废铜烂铁,破布烂棉花……只要是能给供销社的东西和卖到废品收购站换钱的东西,咱都按市价折合成玉米,照样能换‘金箍棒’。这样,家家户户门口扫出来的破烂都能变零嘴,娃娃高兴,家里也省事,咱们收拢了这些东西,能吃能用的就给厂供销社,破烂凑多了拉去县里卖,说不定还能多赚出个油钱!”
陈大为听得眼睛慢慢睁大了:“收农副产品和收破烂换?”
黄师傅紧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笑模样:“嘿!你小子,这脑袋瓜里还真有点歪点子,这法子听着倒是两全其美。娃娃有零嘴吃,家里农副产品和废物利用了,咱们也能多点进项。”
郝胜利见两位伯伯态度转变,趁热打铁道,“所以咱们下次去,就立两块牌子。一块写‘两斤玉米换一斤膨化棒’,另一块写‘农副产品,鸡毛鸭毛废铜铁,按价折算换零嘴’。有钱的咱就卖五分钱一根,没现钱有废品的咱就收废品,实在啥也没有又馋得慌的娃娃……咱偶尔送一两根尝个鲜,也算咱们儿童团的心意。”
他这么一说,陈大为和黄师傅心里那点疙瘩总算解开了不少。
既考虑了赚钱维持发展,也顾及了人情和实际情况,听着像是个能长久干下去的办法。
陈大为最后定音道:“就按胜利说的试试,回去我就跟孙书记汇报一下,特别是收废品这主意,得说道说道。”
黄师傅也点了点头,脚下轻踩油门,卡车加速朝着九号信箱的方向驶去。
郝胜利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里的小算盘又啪啦啪啦地响了起来:收来的农副产品还有废品分类,打包,运输……这又需要人手和地方。儿童团的队伍,看来还得再扩大一点才行。
而且,这双缸“四不像”的制造,必须加快进度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辆辆由“四不像”改装的小货车,驮着膨化机和满车的“金箍棒”,穿梭在各个厂矿和公社之间,车斗里不仅换回了金黄的玉米,也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废旧物资和农副产品,孩子们追着车欢呼雀跃……
路还长,但方向,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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