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夜色，郝胜利一行人终于回到了九号信箱。卡车驶入供应科院子后，众人便匆匆散去，各自赶回家吃晚饭。
郝胜利还没滑到家门口，就看见孙红梅在他家门前来回踱步。
还没等他开口，红梅已经蹬着她的推杆小车冲了过来：“你怎么才回来呀！快跟我走，小鸡出壳了。”
话音刚落，她根本不等郝胜利回应，调转车头就朝煤棚方向疾驰而去。
郝胜利连忙转身追上，一边蹬车一边喊道：“红梅，什么时候出壳的？”
“今天下午第一只小鸡就出壳了。”红梅头也不回地答道，又补充说：“我放学回来，她们就跑来告诉我了。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郝胜利一听，满身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
他猛地一蹬小车，几乎与红梅并驾齐驱，追问：“下午就开始了，现在情况怎么样，出了多少了？”
红梅蹬得飞快，声音里满是兴奋：“我出来找你的时候，已经出了五十多只了。毛茸茸的，可好玩了。就是有点湿漉漉的。”
她顿了顿接着说：“桂花阿姨和几个阿姨一直在那儿守着帮忙呢，刚子他们也在，眼睛都看直了。”
还没靠近煤棚，就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啾啾”声，如同微弱而动人的生命交响曲。
煤棚那边灯火通明，外面围了不少闻讯赶来的家属和孩子，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张望，脸上洋溢着新奇与喜悦。
“让让，让让，胜利来了！”红梅大声喊着，孩子们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郝胜利跳下小车，几乎是冲进了煤棚。
温暖而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雏鸡特有的气息，这是一种混合着生命芬芳与希望的味道。
几个打开的孵化箱里，正在上演生命诞生的奇迹。
许多蛋壳上已经出现了破洞，一只只湿漉漉的小雏鸡耷拉着小脑袋，显得有些疲惫，却仍在努力地从破裂的蛋壳中挣扎而出。
它们用嫩黄的小喙和弱小的身体，一下下顶撞着束缚它们的“囚笼”，发出细弱却执着的“啾啾”声。
有些刚完全挣脱出来的小鸡，绒毛还被粘液粘连着，显得瘦小而孱弱，颤巍巍地站在碎蛋壳中间，小心翼翼地适应着这个崭新的世界。
而那些早些时候出壳的小鸡，绒毛已经干燥蓬松，变成了一个个毛茸茸圆滚滚的白色和淡黄色小绒球，在铺着柔软布条的孵化箱里跌跌撞撞地走动，好奇地啄食着周围的一切，展现出十足的活力。
桂花阿姨和另外两位婶子正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早先出壳，绒毛已干的小鸡从孵化箱里取出来，轻轻放在铺着软布的大竹篮里，准备将它们转移到提前准备好的育雏室。
刚子，大鼻涕，二丫等一群儿童团骨干，则趴在孵化箱边，眼睛瞪得溜圆，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这生命诞生的神圣过程。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叹与欣喜。
桂花阿姨看到郝胜利，连忙招手：“胜利，你快来看！这几个好像卡住了，要不要帮它们一下？”
郝胜利快步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情况解释道：“桂花阿姨，最好让它们自己慢慢出来，这样的小鸡会更健壮。除非是破口太小实在出不来，咱们再帮它们轻轻扩大一点破口。”
他环视着一个个孵化箱，看着里面星星点点的白色和淡黄色生命，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难以言喻的柔情。
成功了！
他的知识，在这个时代，真正孕育出了新的生命和希望。
“刚子，出壳记录做了吗？”郝胜利看向刚子追问道。
刚子立刻站起来，从旁边拿起一个本子，上面已经歪歪扭扭但认真地记录着时间，箱号，出壳数量：“做了，做了。你看，从下午三点十七分第一个开始，到现在六点四十，三号箱和五号箱出得最多，已经出了二十一只了，其他的慢点。”
郝胜利接过本子，看着上面不断增加的数字，出壳率看起来相当不错，这证明他制定的温度控制和翻蛋操作是成功的。
虎子咽了口口水，小声问道：“胜利哥，这些小鸡什么时候能吃东西喝水啊？”
他看着那些毛茸茸的小东西，觉得它们肯定饿了。
郝胜利耐心地解释道：“要等它们的绒毛完全干透，变得蓬松起来才行，差不多出壳后24小时左右。”
他指了指忙碌的桂花阿姨们和旁边的育雏箱：“到时候要先把它们移到准备好的育雏室里，那里保温更好。先喂温水，里面可以兑一点点碾碎的生蒜末或者高锰酸钾，能杀菌防病。过几个小时再喂泡软的小米或者专门配的雏鸡饲料。”
小伙伴们似懂非懂地点头。
越来越多的家属闻讯赶来，煤棚里里外外挤满了人，欢声笑语和雏鸡的啾啾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看着这些脆弱又顽强的小生命，仿佛看到了不久后鸡群成群，蛋筐满仓的景象。
郝胜利从热闹的孵化煤棚走出来，一整排的煤棚子里都传出了“啾啾”的雏鸡叫声，看来出壳的不止一批。
这时，春梅阿姨刚好掀开门帘，提着一个装满浅黄色和白色小绒球的大竹篮，从另一个煤棚子里走出来。
她看见郝胜利，笑着道：“胜利，你来得正好。跟我过去看看育雏室弄得怎么样，我这心里老是没底。”
郝胜利点了点头，跟着春梅阿姨走进不远处另一个改造过的煤棚子。
一进门，一股温暖干燥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孵化室的潮湿温热明显不同。
最显眼的是那个占据了大半空间的大火炕，炕烧得暖烘烘的，上面均匀地铺着一层细沙和麸皮。
数十只毛绒绒的雏鸡在炕上活泼地走动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啾啾”声。
炕的四周用木板围了起来，防止雏鸡掉落。
角落里放着几个浅口的小水盘和食槽，还没有放入食物和水。
郝胜利仔细检查了育雏室的各个细节，温度是否均匀，通风是否良好，是否有贼风直吹的风险，垫料是否干燥松软。
他伸手感受了一下炕面的温度，点了点头。
郝胜利肯定道：“春梅阿姨，您们这育雏室弄得没问题，炕的温度正好，不烫手，温暖均匀。垫料也铺得厚实松软。就是记得明天小鸡喂水的时候，要用那种浅口的水盘，水不能太深，免得小鸡掉进去或者弄湿羽毛着凉。”
听到郝胜利的肯定，春梅阿姨明显松了口气：“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俺们都是按着你之前说的法子弄的，就是心里没底。这下好了，这些小宝贝可得给伺候好了。”
这时门帘一掀，秀兰阿姨也提着一个竹篮走了进来，看见郝胜利就笑道：“胜利，这些小鸡孵化出来了，我们要养殖多少天？”
郝胜利笑着解释道：“要在这暖炕养到至少21天，体重达到200克以上，连续三天死亡率低于百分之三，还要背部，翅膀，尾部绒毛被新生羽毛替代，羽毛干燥蓬松，无粘连或污损，才能分给大家散养。”
春梅阿姨吃惊道：“啊！要养这么精细，还得快一个月，那下个月可真是要忙得脚打后脑勺了，这边这批还没伺候明白，下一批种蛋眼看又要进箱孵上了，还有鸭子呢！”
郝胜利点了点头：“是啊！光靠几位阿姨肯定忙不过来。下次孵化的时候要增加两个人手，帮忙照顾小鸡小鸭。你们谁有认识的人手就叫过来，大概四五天后就要过来干活。”
秀兰阿姨和春梅阿姨对视一眼，立刻就在心里盘算起合适的人选来。
秀兰阿姨拍着胸脯保证道：“好，这事包在俺们身上，明天一早就去寻摸人，肯定找那勤快又小心的。”
正说着，小丫头红梅也钻进了育雏室，听到还要招人，笑着接话道：“胜利，我们儿童团能帮忙吗？”
郝胜利笑着道：“让刚子他们干好记录和统计就行了，每天的记录很重要。我们要知道每一次的孵化率和成活率。”
小丫头点了点头：“好，我一会叮嘱他一下。胜利，小鸡的饲料准备好了吗？”
郝胜利道：“早就准备好了，明天从车间运过来就行。”
说完，郝胜利打了声招呼就拉着红梅往外走去，边走边轻声说道：“老师们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准备过两天让他们给你们上课了，以后你们忙都忙死了。”
小丫头红梅一下子愣住了，随即高兴地跳起来：“真哒！能上音乐课了？”
郝胜利点了点头：“昨天他们就跟我说了，明天晚上大家见见面，商量一下分班的事。以后上午下午都有课，还要跟幼儿园那边协调一下，这个你来办。”
小丫头高兴地点头：“行，排好课，我就去找院长奶奶。”
就在这时，小红英急急忙忙地从人群中冲了过来，喊道：“胜利，胜利，赶紧回家，你爷爷找你有事，鲁爷爷也在你家，正找你呐！”
这时，另一个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胜利，什么时候小鸡分到各家各户养啊！”
他话音刚落，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
“对啊对啊，胜利，给个准话！”
“俺家丫头天天念叨要养小鸡呢！”
“你看我家煤棚子都收拾出来了，就等着小鸡入住了。”
郝胜利一边被小红英拉着往外走，一边回头提高声音回答道：“大家别急，二十多天后，等小鸡长大一点，健壮了就分。你们先把养鸡的地方准备好，打扫干净，到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有。”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阵阵欢呼和议论。
“太好了，我明天就去搭鸡窝。”
“二十多天，来得及来得及！”
“胜利说话算话，咱们就等着啦！”
几个半大的孩子已经兴奋地蹦跳起来，嘴里嚷嚷着：“我们要有自己的小鸡啦！”
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媳妇笑着对身旁的婆婆说：“妈，这下好了，等小鸡长大了，蛋啊肉啊就都不愁了。”
婆婆连连点头，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是啊是啊，胜利这孩子真有本事！”
郝胜利在众人的议论和欢笑声中艰难地往外走，不断有人向他打招呼，问问题。
“胜利，养鸡要注意啥啊？”
“胜利，鸡窝搭在哪比较好？”
“用什么喂鸡最好啊？”
他只能边走边答：“大家别急，过几天儿童团会发注意事项，都会教给大家的。”
红梅冲到他前头，帮他挡开过于热情的人群：“让让，让让，胜利有急事，过几天儿童团会发通知和饲养手册。”
就在这喧闹声中，郝胜利终于挤出了人群，跟着小红英往家跑去。
身后，煤棚方向传来的雏鸡啾啾声与人们的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在夜色中回荡久久不散。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眼中充满着对未来的期待。
这个夜晚，九号信箱因为新生命的到来而格外温暖和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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