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将那油灯几乎捻灭,只余一丝微光在灯芯上挣扎,将他那张布满惊惧的脸映得明暗不定。他嗓音颤抖,如同秋叶在寒风中瑟缩。 上回书说到,宋玉书于月下惊见怀中绝色佳人化作森森白骨,骇得魂飞魄散!那红粉转眼成骷髅,异香化为腐臭,这书生此刻方知,自己招惹的,哪里是什么世外仙姝,分明是索命的画皮妖鬼!
且说宋玉书惨叫一声,推开那具咯咯作响的白骨,连滚带爬地向后跌去,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停了下来。他浑身抖若筛糠,牙齿咯咯打颤,眼睁睁看着那具白骨在晦暗的月光下,缓缓“站直”,空洞的眼窝依旧死死地“锁定”着他。
那白骨抬起一只指骨,其上残留的暗红胭脂痕在微弱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它那下颌骨一张一合,先前那清冷如玉磬的声音竟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骨头摩擦的质感:
“宋郎……为何推开妾身?你方才……不是还说……便是幽冥鬼魅……亦无所畏惧么?”
这声音与那白骨形象形成的恐怖反差,几乎让宋玉书当场晕厥!他这才明白,自己这些时日,夜夜相对的,竟是这样一个披着画皮的邪物!那令他神魂颠倒的容颜,那令他心醉的异香,全是这妖物蛊惑人心的手段!
“妖……妖怪!你……你到底是何物?!”宋玉书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那白骨,或者说那名为“素雪”的画皮鬼,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轻笑,那笑声在空旷的废楼里回荡,异常瘆人。
“我是何物?”它“走”近一步,骨爪轻抚着自己空洞的肋骨,那姿态竟还带着几分生前的妩媚,却更显诡异,“我不过是个……爱美的可怜人罢了。生前不得如意,死后……便借你这等贪恋皮相的书生一点元阳精气,滋养我这身好不容易得来的‘皮囊’罢了。”
它说着,那空洞的眼窝里,竟隐隐泛起两点幽绿色的鬼火!
“本以为你是个知情识趣的,能多陪我些时日……可惜啊,你福薄,今夜竟被你窥破了真形。”画皮鬼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森然的杀意,“既然如此……你那身还算纯净的书生精气,还有这副尚算俊俏的皮囊……便都留下吧!”
话音未落,那白骨猛地张开骨爪,带着一股阴风,朝着宋玉书的面门直扑过来!那速度快得惊人,骨爪未至,那股混合着尸臭与腐香的冰冷气息已先一步扼住了宋玉书的呼吸!
宋玉书亡魂大冒,求生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一丝力气,抓起手边一个沉重的砚台,胡乱地朝前砸去!
“砰!”
砚台砸在白骨的臂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竟将其阻了一阻!几块细小的碎骨飞溅开来。
画皮鬼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怒啸,显然被激怒了!它周身黑气翻涌,那森森白骨在黑气中若隐若现,速度更快,再次扑上!
宋玉书连滚带爬地向门口逃去,可那房门不知何时,竟如同被焊死一般,纹丝不动!他拼命拍打呼喊,但这荒楼废园,深更半夜,又有谁能听见?
背后阴风袭来,他只觉得后颈一凉,一只冰冷的骨爪已搭上了他的肩膀!那力道奇大,指甲(或者说尖锐的指骨末端)几乎要抠进他的肉里!
“救命——!”宋玉书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哀嚎,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气息,正顺着那骨爪疯狂地涌入自己体内,疯狂吞噬着他的生机与热量!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迅速变得冰冷僵硬,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
“阿弥陀佛!”
一声苍老却浑厚的佛号,如同惊雷般,猛地在这废楼之中炸响!
随着佛号声,一道柔和却坚定的金光自楼外透入,如同利剑般刺穿了弥漫的阴气与黑雾!
那金光照射在画皮鬼的白骨之躯上,顿时发出“嗤嗤”的声响,如同滚烫的烙铁烫入冰雪!画皮鬼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尖嚎,猛地松开了抓住宋玉书的骨爪,周身黑气剧烈翻腾,那白骨身躯在金光照耀下竟冒出缕缕青烟!
宋玉书失去支撑,软软地瘫倒在地,仅存的一点意识让他看到,一个穿着破旧僧袍、手持禅杖、眉须皆白的老和尚,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房门口。老和尚面容枯槁,眼神却清澈明亮,如同古井,此刻正怒视着那画皮鬼。
“孽障!竟敢在此戕害生人,汲取元阳!还不速速伏法!”老和尚声若洪钟,手中禅杖一顿地,又是一圈金光荡漾开来。
那画皮鬼似乎对这老和尚极为忌惮,它尖叫着,裹挟着翻涌的黑气,猛地撞向窗户!
“哗啦——!”残破的窗棂被撞得粉碎,画皮鬼化作一道黑烟,遁入窗外沉沉的夜色之中,瞬间消失不见。只有那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依旧在空气中残留。
老和尚并未追赶,只是快步走到宋玉书身边,俯身探查。见他只是惊吓过度,元气大损,但性命无碍,便松了口气。老和尚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捏了点不知名的药粉,撬开宋玉书的牙关,混着冷水给他灌了下去。
一股暖流自喉间而下,驱散了些许寒意。宋玉书悠悠醒转,看到老和尚,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挣扎着想要起身道谢。
“莫动,你元气大伤,需好生静养。”老和尚按住他,叹息道,“年轻人,色欲迷人眼,险些枉送性命啊!”
宋玉书满面羞愧,颤声问道:“大师……那……那究竟是什么妖怪?”
老和尚目光深邃,望向窗外画皮鬼消失的方向,缓缓道:“此乃画皮鬼。多是些生前执念于容貌、或因貌美而横死的女子,怨气不散,魂魄依附于白骨或人皮之上,幻化美色,引诱生人,汲取其精气元阳以维持幻形,甚至企图借此重生。你遇上的这个,道行不浅,若非老衲云游路过,察觉此地妖气冲天,你今夜必死无疑。”
宋玉书听得冷汗淋漓,后怕不已。
老和尚又道:“此獠虽暂退,但其根本未损,必会卷土重来。你已被它标记,寻常地方躲不过它的追踪。为今之计,你需即刻离开此地,随老衲前往三十里外的‘金光寺’暂避。寺中有佛法加持,或可保你平安,待老衲设法彻底除去此妖,你再行离去。”
此时的宋玉书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和狂傲?他挣扎着爬起,对着老和尚连连磕头:“多谢大师救命之恩!玉书愿听大师安排!”
他草草收拾了行囊,也顾不得夜深路险,跟着老和尚,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这座险些成为他葬身之地的望江鬼楼。
然而,他们并未察觉到,在远处江边的芦苇荡深处,两点幽绿色的鬼火,正死死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那画皮鬼,并未远遁。
它那白骨手指,轻轻抚过自己(或许是从某个受害女子脸上剥下)的“脸颊”,下颌骨开合,发出无声的狞笑。
到嘴的“食物”,它岂会轻易放弃?
更何况,那书生身上,还残留着它最为喜爱的……纯净元气。
说书人说到此处,端起那碗冷茶,手依旧微微发颤。 诸位,宋玉书虽侥幸逃得一命,得遇高人,但那画皮鬼怨念深重,岂会善罢甘休?它已然盯上了他!前有妖鬼索命,后有古寺暂避,这一人一鬼一僧的追逐,方才刚刚开始!那金光寺,真能护得宋玉书周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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