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部落的入驻,如同在一池静水中投下了颗石子,涟漪层层荡开,迅速改变着这片土地的模样与节奏。精怪们依旧勇猛勤勉,但多了人族那双巧手与慧心,许多事情便焕发出截然不同的光彩。
最先显现变化的是东南河谷。不过旬月功夫,原本略显杂乱的临时窝棚,已被一排排依着地势搭建的牢固木屋取代。屋顶铺着厚实茅草,墙面糊着混合草茎的泥灰,虽简陋,却整齐干净,能遮风避雨。屋舍间开辟出纵横的小径,连接着中央广场上的契约石和正在挖掘的水井。这井是岩根据部落老人指点,选定位置,再由石坚派石精深挖而成,清冽的泉水涌出,解决了人畜饮水问题。
建造过程中,人族展现了令石精们瞠目的技巧。他们懂得利用榫卯结构加固,懂得用火烘烤木材增加韧性,懂得设计排水沟渠。石精力大无穷,伐木搬运如摧枯拉朽,但在这些精细活计上,却显得笨手笨脚,往往需要人族工匠在一旁连比带划地指导。
“哎哟,我的石头老弟,这根梁得卡进这个凹槽里,对,慢点慢点,别用力过猛掰断了!”一个老木匠擦着汗,指挥着一个小心翼翼抱着木梁的石精。那石精光点眼睛闪烁,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易碎的鸟蛋,与平日操练时挥舞裂地斧的悍勇判若两精。
几次合作下来,石精们对人族工匠的“小巧思”佩服不已,人族也对石精们的“巨力”和“耐劳”啧啧称奇。一种奇特的默契在河谷中滋生。
变化更大的是药圃与灵田。青藤妖能感应草木需求,润石童子能调控水汽,但具体到每株灵植的除草、捉虫、嫁接、授粉,它们便只能粗放管理。黑石部落中几位老药农的到来,彻底改变了局面。
他们能分辨出最细微的病虫害迹象,懂得如何用特定草药汁液驱虫而不伤灵植本身;他们知道哪种灵植喜阴,哪种需更多日照,并根据其习性调整种植间距和遮荫;他们甚至尝试着将不同属性的灵植进行嫁接,以期产生良性变异。虽然成功率不高,但这种主动的、精细化的培育思路,让青藤妖都感到新奇,时常化作人形老妪模样,虚心地向老药农请教。
“婆婆您看,这株凝碧草叶片边缘发黄,并非缺水,而是根部受了地底寒毒侵蚀,需得用向阳花的根须捣碎敷上,再引一缕地火之气缓缓驱散…”老药农仔细讲解。
青藤妖所化的老妪若有所思,伸出藤蔓般的手指轻轻触碰那叶片,感应片刻,点头道:“确是如此…人类的知识,很有趣。”
在双方合作下,药圃中的灵植长势愈发喜人,成熟周期似乎都缩短了些许。产出的大量低阶草药,除部分自用和上缴,剩余部分经太初允许,由人族初步炮制后,竟也能兑换些微薄的丹药或粮食,这让黑石部落上下干劲更足。
矿脉开采方面,人族矿工的经验同样发挥了作用。他们能通过岩石色泽、伴生植物等蛛丝马迹,更精准地判断矿脉走向和品质,避免了猿猴部族和石精们不少盲目挖掘的功夫。甚至有位老矿工发现了一种奇特的“软金石”,质地柔软,极易塑形,且能微弱导引灵力,献上来后,太初发现此物稍加炼制,竟是制作简易符文、勾勒阵基的良材。
太初遂将那老矿工和他的儿子阿土调出,专门负责筛选、初步处理这类特殊矿物。阿土年轻,手脚麻利,竟还对刻画纹路有些天赋,被允许偶尔旁观分身炼制法器时的符文勾勒(自然是简化版),看得如痴如醉。
这一日,阿土捧着几块自己尝试用软金石勾勒了简易“聚灵”、“坚固”纹路的矿石,忐忑地找到石坚,想请其转呈地灵之主,看看是否有用。
秘境中,太初神识扫过那几块歪歪扭扭却蕴含了一丝拙朴灵韵的矿石,微微讶然。虽粗糙不堪,却是一个全新的方向。人族的学习能力和创造力,确实远超精怪。
“告诉那阿土,做得不错。赏赐凝气丹一枚。令他继续钻研,若有成,自有重用。”太初意念传下,同时将一篇最基础的《符文初解》前几页内容,隔空印入阿土脑海。
正忐忑等待的阿土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秘境方向连连磕头:“谢主宰恩赐!谢主宰恩赐!阿土一定努力!一定努力!”
周围人族见状,又是羡慕又是激动,纷纷议论开来。
“看到没!阿土这小子走大运了!”
“主宰真是仁慈!”
“俺家小子要是也能被主宰看中就好了…”
“好好干活!为主宰效力,总有出头之日!”
一股蓬勃向上的朝气,在部落中弥漫开来。
情报方面,人族猎户和采药人的优势更是精怪无法比拟。他们能通过野兽足迹、粪便、羽毛判断妖兽种类、数量和动向;能通过草木倒伏、土壤痕迹发现陌生来客的踪迹;能混入附近零星的人族聚集点,听到许多妖族不屑关注的流言蜚语。
岩定期将这些零散信息汇总,通过石坚上报。虽然大多是无用琐碎的信息,但偶尔也能拼凑出一些有用情报:比如黑风岭某妖将麾下近期频繁调动;比如南边黑沼泽瘴气近期有减弱趋势;比如更东方似乎有大规模人族迁徙的传闻…
这些信息,大大补充了太初地脉感知的细节,让他对周边动态的把握更加清晰。
精怪们主外,负责战斗、防御、大规模资源开采和地脉维护;人族主内,负责精细种植、建造、工具制作、情报收集和部分手工业。两者相辅相成,效率倍增。
整个领地仿佛一架原本只靠蛮力运转的机器,忽然被加入了无数精密的齿轮和润滑剂,变得愈发顺畅、高效,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与文明气息。
河谷中,夜晚开始出现篝火,人族围着火堆,修补工具,教授孩童辨识草药星辰,甚至哼唱起古老的歌谣。精怪们偶尔也会好奇地远远观望,石坚甚至会默默搬来几根粗大柴火扔进火堆,引来人族善意的哄笑和感谢。
一种微弱却坚韧的“烟火气”,开始在这片洪荒之地扎根。
地脉深处,太初感受着这片土地愈发蓬勃的生机与更加有序的运转,吸收到的愿力也愈发纯净多样。他隐约感觉到,这种不同族群的互补与共生,似乎暗合某种自然大道,让他的造化之道和大地权柄都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精进。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发展之道。不仅仅是力量的堆积。”他若有所悟。
这一日,负责巡哨的人族猎户急匆匆找到岩,上报了一个发现:在西边矿洞更深处的一个岔道口石壁上,发现了并非猿猴或石精留下的新鲜刻痕,那刻痕样式古怪,似乎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文字或符号,且隐隐透着一股阴冷气息。
岩不敢怠慢,立刻上报石坚。
消息很快传到太初这里。
“新的刻痕?非我族类?”太初神识立刻聚焦于那处岔道。那符号扭曲,透着一股淡淡的魔气,与那古老剑意的浩然锐利截然不同。
“看来,注意到那处地方的,不止我一个。”太初玄黄本体微光闪烁,意识中闪过一丝警惕。
西方的秘密,似乎正悄然引来更多的窥视者。领地的加速发展,带来了繁荣,也可能引来新的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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