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苏的小拳头攥得很紧。林悦趁他熟睡时轻轻掰开,那截黑色根须果然还在,只是变得像发丝般纤细,贴在掌心的纹路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她想用木牌的红光逼退根须,可指尖刚触到孩子的皮肤,根须就像活过来似的,顺着纹路钻进了肉里,只留下个几乎看不见的小黑点。
“怎么了?”苏然端着温水进来,看到她对着孩子的手心发呆,不由皱起眉,“又有异动?”
林悦摇摇头,将念苏的手放进被窝:“没什么,可能是我太紧张了。”她不想让苏然担心——这些天他为了处理加工厂的烂摊子,眼底的青黑就没消过,仓库里那些发黑的番茄酱被连夜封存,省里派来的专家至今没查出变质的原因。
苏然将水杯递给她,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那里有块新添的淤青——昨天在空间处理枯萎的番茄藤时,被突然断裂的竹架砸到的。“今天别去空间了,”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我请了假,带你和念苏去县城公园转转。”
林悦刚想答应,窗外突然传来念安的大喊:“悦悦姨!不好了!加工厂的仓库塌了!”
两人赶到加工厂时,仓库的顶梁已经塌了一半,黑色的番茄酱混着雨水流得满地都是,在泥水里汇成细小的溪流,朝着地泉的方向蜿蜒。几个工人正用铁锹堵截,可那些黑色液体像有生命似的,总能从缝隙里钻过去。
“邪门了!”张书记抹着脸上的雨水,“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听见里面有动静,像是什么东西在啃木头,接着‘轰隆’一声就塌了!”
林悦的目光落在仓库废墟深处,那里有根断裂的横梁,断面不是整齐的劈裂,而是布满了细密的牙印,像被无数只小虫啃过。她心里一动,想起空间里那些会蠕动的根须——仓库的坍塌,恐怕和这些黑色液体脱不了干系。
“让大家离远点!”林悦突然大喊,“这些液体有问题!”
话音刚落,黑色溪流突然加速,在地上聚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冒出根黑色的细线,迅速长高变粗,转眼间就长成了半人高的藤蔓,藤蔓顶端还开着朵紫花,与空间里那朵一模一样。
“它在往外长!”苏然将林悦护在身后,玉佩的蓝光在雨中撑开一道屏障,“加工厂的地基下,肯定有根须连接着地泉!”
藤蔓发出“嘶嘶”的响声,朝着最近的工人扑去。林悦捡起地上的铁锹,朝着藤蔓根部砍去,铁锹落下的瞬间,藤蔓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黑丝四散,其中一缕擦过她的手背,留下道火辣辣的伤口。
“悦悦!”苏然赶紧抓住她的手,蓝光覆上伤口,黑色的血珠立刻变成了鲜红。
林悦盯着手背上的伤口,突然想起周大爷日记里的一句话:“石泉的根须畏生者之血,喜逝者之骨。”她刚才砍中藤蔓时,伤口的血滴在了根须上,那些黑丝才会退缩——原来她的血,能克制这些根须!
“用我的血!”林悦对苏然喊道,“把血抹在工具上,能砍断它们!”
苏然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照做。沾了血的铁锹果然威力大增,砍在藤蔓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黑丝遇血就化作黑烟。工人们见状纷纷效仿,用小刀划破指尖,将血抹在农具上,很快就控制住了藤蔓的蔓延。
就在这时,念苏突然指着仓库的废墟,奶声奶气地喊:“骨头……好多骨头……”
林悦的心猛地一沉。她扒开废墟的碎块,果然在地基深处发现了一些白骨,不是完整的骨架,而是零散的骨片,上面还缠着细小的根须,根须的末端正往骨片里钻。
“是以前守泉人的尸骨。”苏然的声音带着沉重,“苏家的古籍记载,历代守护者死后,会被葬在离石泉最近的地方,说是能‘滋养泉眼’,现在看来……”
“是被根须当成了养料。”林悦接过话头,指尖拂过骨片上的刻痕,那是苏家特有的标记,“执念不仅在利用番茄藤,还在利用这些尸骨的能量!”
她突然想起空间里那株新冒的嫩芽——如果地基下的根须能吸收尸骨的能量,那株嫩芽会不会也在吸收着什么?
“我去空间看看。”林悦转身想走,却被苏然拉住。
“我陪你去。”他的眼神异常坚定,“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冒险。”
两人回到空间时,那株嫩芽已经长到了半尺高,叶片却变成了诡异的紫黑色,根须从泥土里钻出来,缠绕着伸向地泉。更令人心惊的是,嫩芽的周围,散落着无数细小的骨粉,与仓库地基下的白骨同出一辙。
“它在吃骨头。”林悦的声音发颤,她终于明白执念的目的——它不是要毁掉石泉,是要以守护者的尸骨和石泉的能量为食,彻底改写出泉眼的属性!
嫩芽突然剧烈摇晃,紫黑色的叶片翻卷,露出背面的符文,与念苏手心的小黑点产生共鸣。孩子不知何时醒了,正坐在婴儿车里,小手紧紧抓着推车的栏杆,眉心的灰点又开始发黑。
“念苏!”林悦冲过去想抱他,嫩芽却突然长高,藤蔓缠住了婴儿车的轮子,紫花对着孩子的脸缓缓张开,露出里面细密的尖齿。
“放开他!”苏然的蓝光撞上紫花,发出刺耳的响声,花瓣被灼出几个小洞,却依旧不肯退缩。
林悦的手背上,昨天被黑丝擦过的伤口突然发烫,黑色的血珠渗出皮肤,滴落在嫩芽的根须上。根须瞬间枯萎,紫花发出一声尖啸,整个藤蔓开始迅速变黑发脆。
“它怕你的血。”苏然的声音带着震惊,“你的血里,有石泉之心的力量!”
林悦这才意识到,自从石泉之心与她融合后,她的血就成了执念的克星。之前在空间砍断根须,在仓库击退藤蔓,靠的都是这股力量。
嫩芽彻底枯萎的瞬间,念苏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手捂着头,像是头痛欲裂。林悦赶紧抱起他,孩子却在她怀里剧烈挣扎,嘴里喊着些模糊的词句:“别抓我……好多眼睛……安安……”
安安?
林悦的心脏骤然缩紧。这是周安安的名字!念苏怎么会知道?
孩子的意识像是被什么东西搅乱了,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些碎片般的记忆:“井里……好黑……娘在哭……石碑……疼……”
这些都不是念苏该有的记忆,更像是……周安安或者赵德才的记忆碎片!
“是根须里的记忆。”苏然突然开口,他捡起一段枯萎的根须,放在鼻尖闻了闻,“这些根须吸收了守护者的尸骨,也吸收了他们的记忆。刚才它靠近念苏时,把这些记忆碎片传给他了。”
林悦抱着哭泣的念苏,突然觉得一阵寒意——如果根须能传递记忆,那它是不是也能传递执念?念苏眉心的灰点,会不会就是这样被种下的?
她看向地泉的方向,水面平静无波,却在深处藏着无数秘密。那些历代守护者的记忆,那些被执念吞噬的意识,恐怕都沉在这泉眼底部,等待着被唤醒的一天。
“我们必须找到根须的源头。”林悦的声音异常坚定,“如果任由它这样吸收记忆和能量,迟早会彻底失控。”
苏然点头,目光落在地泉边的石碑上:“根须往泉眼的方向蔓延,源头肯定在石碑下面。周大爷的日记里说,石碑下有个暗格,藏着苏家先祖留下的‘镇泉印’,或许那东西能克制根须。”
两人合力搬开石碑,下面果然有个黑漆漆的暗格,里面放着个巴掌大的青铜印,印面上刻着三泉交汇的图案,与念苏胸口碎掉的玉牌一模一样。
“是镇泉印!”苏然的声音带着惊喜,“古籍上说,这印能镇压一切泉眼异动!”
他刚想拿起青铜印,暗格里突然冒出无数黑丝,像毒蛇般缠向他的手腕。林悦赶紧将血滴在暗格里,黑丝瞬间缩回,露出暗格底部刻着的一行小字:
“镇泉印需以石泉之心与守护者的血共同激活,否则,印毁人亡。”
林悦和苏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
没有犹豫,两人同时划破指尖,将血滴在青铜印上。血色渗入印面,三泉图案突然亮起,发出耀眼的金光,金光顺着地泉的水面蔓延,所过之处,那些隐藏在泥土下的根须纷纷枯萎,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空间里的空气瞬间清新了许多,枯萎的番茄藤下,冒出了嫩绿的新芽,这次是正常的嫩黄色,再没有一丝黑气。
念苏的哭声渐渐停止,眉心的灰点淡了下去,重新变成浅浅的印记,小手也不再抓着脑袋,只是疲惫地靠在林悦怀里,嘴里嘟囔着:“娘……不怕……”
林悦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她看着掌心的青铜印,金光渐渐敛去,印面上的三泉图案里,多了两个小小的红点,像是她和苏然的血凝固在了上面。
“结束了吗?”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苏然将她和孩子紧紧抱住,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至少现在,我们做到了。”
可林悦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暗格底部除了那行字,还有个模糊的刻痕,像是个“镜”字——与镜泉的“镜”一模一样。
镇泉印能暂时镇压根须,却无法清除念苏体内的记忆碎片,更无法解释那个“镜”字的含义。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念苏,孩子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在他紧握的小拳头里,那截钻进皮肤的根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亮。
根须里的记忆碎片,会不会在他的意识里生根发芽?
那个“镜”字,又在暗示着什么?
空间外的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悦握紧手里的青铜印,印面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带着一丝安定的力量。
她知道,这场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但只要她和苏然在一起,只要他们能守住本心,就一定能找到彻底终结这一切的方法。
只是她没有看到,在地泉的最深处,那块沉入水底的黑色石碑上,有个符文悄然亮起,与念苏眉心的灰点,遥遥相对。
一个新的循环,似乎正在这平静之下,悄然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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