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田胜人沾满泪水和灰尘的手,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望川和城岛伸出的手就在眼前,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像灼热的炭火,烫得他心头发慌。
七年了。整整七年,他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用暴躁和冲动伪装自己,试图用UdF的战斗来麻痹那颗被愧疚噬咬得千疮百孔的心。他以为只要跑得够快,冲得够猛,就能把旧槌之子的噩梦远远甩在身后。
可迪玛伽的出现,像一只无情的大手,粗暴地将他拖回了那个地狱般的日子。健一最后通过通讯器传来的、夹杂着杂音和恐慌的“胜人哥,下面好热……”,次郎总是憨笑着递过来的饭团,还有那些熟悉的面孔……一切的一切,伴随着怪兽的咆哮和熔岩的热浪,再次将他淹没。
逃避……是的,他只想逃避。他不敢面对那片土地,不敢面对那如同亡灵化身般的怪兽,更不敢面对自己手上那洗不干净的无形鲜血。
“我……我不行……”他的手猛地缩了回去,抱紧了自己的头,声音沙哑破碎,“我做不到……我看到它……我就……我就会想起他们……是我害死了他们……我没资格……没资格再……”
就在这时,营地里的紧急通讯器刺耳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沉重的僵局。通讯员焦急的声音传出:“紧急情况!迪玛伽的能量反应再次急剧升高!它正在朝着矿区东南方向移动!根据轨迹预测,最多三小时,它将抵达山脚下的槌之子町!”
“槌之子町?!”城岛脸色骤变,“那里不是已经疏散了吗?”
“大部分居民在第一次警报时就疏散了,但根据町公所最后确认的信息,还有有十几户老人固执地不肯离开家园!认为只是普通地震!巡逻队正在努力劝说,但时间恐怕……”
消息如同冰水浇头,让岸田猛地抬起了头。槌之子町……那些不肯离开的老人……新的悲剧,眼看就要在他眼前再次上演?
几乎是同时,他的个人通讯器也响了起来,是藤宫队长直接从“天之舟”打来的加密线路。岸田颤抖着手接通。
频道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藤宫队长冰冷而严肃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岸田的心上:
“岸田胜人。”
岸田下意识地挺直了背,仿佛回到了新兵时期。
“UdF的条例里,没有‘逃兵’这两个字。”藤宫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却蕴含着巨大的压力,“你的过去,你犯下的错误,或者你自以为犯下的错误,都无法改变。历史不会因为你的愧疚而重写。”
岸田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但是,”藤宫的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沉重,“现在,此刻,你的职责是什么?看看你身边的人!看看你手臂上的UdF标志!你的职责是保护眼前还能保护的人!是阻止新的悲剧发生!”
“槌之子町那些还没撤离的人,他们的命,现在就在你的犹豫之间!告诉我,岸田胜人,你是要选择继续沉溺在过去的泥潭里,然后眼睁睁看着又一批无辜的人因为你现在的懦弱而送命?还是拿起你的武器,去做你七年前没能做到的事情——尽你所能,阻止灾难!”
藤宫的话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岸田层层包裹的外壳,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核心。逃避,意味着重复过去的错误。面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通讯挂断了。岸田呆呆地站在原地,藤宫的话语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迪玛伽咆哮声在他脑中嗡嗡作响。
“前辈……”望川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这一次,我们一起去。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担了。”少年的话语简单,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城岛也上前一步,她的声音不再严厉,而是带着一种战友间的信任和托付:“前辈,错误不是用来背负一辈子的,而是用来修正的。让我们一起修正它,好吗?为了现在还能守护的人。”
一起……修正它?
岸田的目光缓缓扫过望川年轻却坚毅的脸庞,扫过城岛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支持。他想起加入UdF的第一天,自己在国旗下发下的誓言。想起和小队里这些家伙一起训练、一起出任务、虽然吵吵闹闹却总能彼此托付后背的日子。
他又想起七年前,那些信任地叫着“胜人哥”的工友们。如果……如果他们能看到现在……他们是会怨恨自己的懦弱,还是……希望自己能带着他们的份,努力活下去,去保护更多的人?
【“每个人都有不得不面对的过去啊……真正的强大,不仅仅是力量,更是敢于直面伤痕的心。”】那个名叫飞鸟信的神秘奥特曼的声音,仿佛又一次在他心底响起。
是啊……真正的强大……
逃避了七年,痛苦了七年,够了。真的够了。
不能再让悲剧重演了。不能再让信任自己的人失望了。不能再……辜负那些逝去的人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猛地冲上岸田的心头,混杂着痛苦、决绝、和一丝微弱却无比重要的——希望。
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泪水还未干涸,但先前那几乎要压垮他的恐惧和绝望,却被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坚韧的东西取代了。那是一种认清了现实、背负起一切、准备破釜沉舟的觉悟。
他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和污渍,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硫磺味的空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和软弱都吐出去。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颤抖,反而带着一种久违的、近乎磨砺过的坚硬,“走吧!”
他转身,大步走向经过紧急维修、勉强恢复行动能力的“坚阵号”,背影虽然依旧带着伤痕累累的疲惫,却重新挺直了。
“这次,我一定要阻止它!”他拉开车门,动作恢复了往日的利落,甚至带着一丝狠劲,“为了现在要保护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却异常清晰,仿佛立下誓言:
“……也……也是为了给过去一个交代!”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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