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木着脸，在冯若昭那掺杂着心疼与怜爱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回养心殿。那目光太过炽热，也太过复杂，直看得她浑身不自在，仿佛有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上爬。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了回去，直到在熟悉的龙椅上坐下，那如芒在背的感觉才稍稍消退。她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都叫什么事儿。
刚一坐定，小鱼也顾不上苏培盛还在旁边伺候，立刻就在脑海里敲系统：“喂！你看见没有？那个冯若昭！她比这具身体的年龄还要小吧？怎么看她刚才那眼神，活脱脱像是在看自己儿子？还是那种需要精心呵护、生怕磕了碰了的宝贝儿子！” 她实在是被那眼神给腻歪到了，心里一阵恶寒。
脑海里立刻响起了系统毫不客气、笑得几乎要打跌的声音：“哈哈哈！我的始祖大人哎！您没感觉错！就是那种眼神！哎呀呀，真是活久见，堂堂人鱼始祖，纵横星际多少纪元，如今竟然也会被人用这种充满母性光辉的眼神看待了！而且——” 系统拖长了调子，语气里的戏谑更浓了，“您要不要自己照照镜子？就您如今顶着的这张脸，配上您偶尔不自觉流露出的那种……嗯，‘纯真’？气质，不成这后宫里的团宠都难！冯若昭这反应，完全在情理之中嘛！”
“纯真？团宠？” 小鱼被这两个词噎得差点背过气去。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把系统揪出来暴打一顿的冲动，决定用事实说话。她抬眼，对侍立一旁的苏培盛吩咐道：“苏培盛，给朕拿面镜子来。”
苏培盛虽心下诧异——皇上平日里对这些并不十分上心，今日这是怎么了？——但行动上却毫不迟疑，立刻躬身应道：“嗻。” 随即，他便手脚麻利地取来一面做工精致、柄上镶嵌着宝石的西洋玻璃镜，双手恭敬地奉到小鱼面前。
小鱼接过镜子，有些迟疑地将镜面对准了自己。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一张脸。轮廓依稀还是胤禛的轮廓，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嘴唇紧抿时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但……小鱼皱紧了眉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这张脸，怎么看怎么别扭。硬朗的线条似乎柔和了许多，那双原本属于帝王、深沉如古井的眼眸里，此刻却仿佛蕴着一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清凌凌的光，像是阳光穿透浅海，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透彻。皮肤也好得过分，不见丝毫风霜劳碌的痕迹，细腻得仿佛上好的羊脂玉。整张脸，抛开那几分强行撑起来的威严不提，竟然能隐隐约约看出五分自己原本样貌的影子——那是属于人鱼始祖，跨越了性别与形态的、一种近乎完美的本源样貌。
“这……” 小鱼放下镜子，心里涌起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她再次在脑海里质问系统：“解释一下。我记得之前穿越成女性身体，慢慢长得像我自己，我勉强可以理解，毕竟同性别。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穿成的可是个男人！雍正皇帝！怎么这张脸也开始朝着我原来的样子发展了？这合理吗？”
系统的笑声收敛了些，语气变得正经了一点，但那份看好戏的意味依旧存在：“尊敬的始祖大人，这跟您穿越的载体是男是女关系不大。根本原因在于，您的灵魂本质太强大了。您是独一无二的人鱼始祖，是生命形态接近完美的存在。当您的灵魂入驻一具新的躯壳，就如同一个过于强大的能量源，会不由自主地、潜移默化地改造和同化这具躯壳，使其从最本质的层面，也就是基因表达和外貌呈现上，无限趋近于您灵魂的本源样貌。这个过程是自发且不可逆的，只是速度快慢的问题。所以，多点少点而已，最终都会像的。穿成男人，无非就是让这张脸在英俊之余，多了点……嗯，难以言喻的美丽？”
“美丽？！” 小鱼差点把手里的镜子捏碎。她堂堂人鱼始祖，曾经的星际霸主之一，可以接受强大，接受神秘，甚至接受凶残的名声，但“美丽”这个词用在这张皇帝脸上，简直是对她智商和过往威严的双重侮辱！她烦躁地将镜子往桌上一丢，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吓得旁边的苏培盛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小鱼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望着养心殿雕梁画栋的屋顶，内心一片悲凉。本来她还想着，没有了原本那副极具欺骗性和迷惑性的美貌，她正好可以凭借自己积累了无数岁月的智慧和手段，纯靠智商在这后宫和前朝闯一闯，体验一下纯粹的权谋较量。结果倒好，这张脸一出现，得，什么智商，什么手段，估计都成了多余。就凭这脸，再配上皇帝的身份，她往那一站，估计不少人就直接晕头转向了。还斗什么？直接躺平等着被崇拜、被怜爱、被当成珍稀动物围观算了！
但是，躺平？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小鱼内心深处那股不服输的劲儿给摁了下去。她是谁？她是人鱼始祖！怎么能如此轻易就认输？就算硬件条件出了点“偏差”，她也非要试试，凭自己的“本事”（主要是嘴皮子和权限）能不能办好事情！
带着这股子倔强和不甘，小鱼决定行动起来。去找谁试试水呢？她念头一转，想起了那位据说心直口快、嘴不饶人的欣常在，吕盈风。对，就她了！看看在自己这张脸的“干扰”下，还能不能顺利地进行一次带有批评、打压、再给个甜枣的典型帝王式谈话。
“摆驾，去欣常在处。” 小鱼站起身，对苏培盛吩咐道。
“嗻！”
到了欣常在居住的宫苑，吕盈风早已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恭敬，规规矩矩地行礼：“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小鱼一边说着“起来吧”，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吕盈风。只见她穿着家常的藕荷色宫装，头上簪着几朵简单的珠花，容貌确实如资料所说，不算出众，在这美人云集的后宫里显得颇为普通，只能算是清秀。小鱼在心里默默点评：嗯，长得确实很一般，难怪这么多年了还只是个常在。听说嘴还不饶人，看来是真的不太会经营。
她径直走进屋内，在上首坐下，接过宫女奉上的茶，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然后才抬起眼，看向有些局促地站在下方的吕盈风，开门见山地道：“盈风，你知道为什么朕一直只给你封了个常在吗？连淑和，也没有让你亲自抚养。”
吕盈风显然没料到皇上一来就问得如此直接且尖锐，脸色瞬间白了白，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又不敢轻易开口。
小鱼没给她组织语言的机会，接着用一种听起来颇为语重心长，实则带着几分恶趣味的语气说道：“因为你这张嘴啊，太碎了。宫里宫外，惹你的没惹你的，你都要逮着机会说上几句，到处得罪人，平白给自己树敌。朕今日劝你，是为你好。不让你抚养淑和，也是怕你这些习性，潜移默化地教坏了朕的女儿。”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吕盈风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皇上！皇上明鉴！嫔妾知错了！嫔妾以后再也不敢多嘴多舌了！求皇上开恩，饶了嫔妾这一回吧！淑和……淑和是嫔妾的命根子啊，求皇上让淑和养在嫔妾身边吧！嫔妾一定谨言慎行，好好教导公主！” 她一边说，一边磕头，情真意切，看来对女儿确实是真心疼爱。
小鱼一看，哟呵，反应挺快嘛，还会就着杆子往上爬了。她这边正想着，脑海里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夸奖：“啧啧，不愧是人鱼始祖，这学问真是越来越好了！‘打蛇随棍上’这等俗语都用得如此贴切，精准地描绘出了目标人物善于抓住机会的本质！佩服，佩服！”
“那是自然。” 小鱼在脑海里得意地回了一句，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额头，仿佛那里真的快要长满代表智慧的脑子，“等以后回到星际，看谁还敢嫌弃我的那些后代子孙脑子不够灵活，不够沉稳！”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衣锦还乡、接受后代们顶礼膜拜的场景。
系统在心里默默吐槽：谁敢嫌弃您老人家的后代啊？捧着供着都来不及呢！就是您这一支血脉，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您骨子里那点对生命周期的独特感悟，动不动就觉得活够了想自我了断，或者觉得宇宙虚无陷入抑郁……这才是个顶个让人头疼的大问题。当然，这话它可不敢说出来。
小鱼收回思绪，目光重新落在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抖的吕盈风身上。看她吓得也差不多了，而且爱女之心也确实真切，小鱼觉得火候到了。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朕心甚慰，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语气说道：“好了，起来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待吕盈风战战兢兢地谢恩起身后，小鱼转向苏培盛，朗声道：“苏培盛，传旨：欣常在吕氏，性情……呃，敦厚（她临时换了个词），育有皇女淑和，有功于社稷。即日起，晋封为欣嫔，允其亲自抚养淑和公主。”
这道旨意如同天降甘霖，把吕盈风整个人都砸懵了。巨大的惊喜让她一时忘了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小鱼。
小鱼看着她那傻乎乎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又故意板起脸，补充了一句警告：“不过，吕盈风，你要记住今日对朕的承诺，要真的改了那嘴碎的毛病。若是让朕知道你再犯……”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吕盈风瞬间又紧张起来的脸，才慢悠悠地说，“不然，朕就让你回去当答应。”
恩威并施，完美！小鱼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说完，她也不多留，心情颇好地站起身，带着一脸高深莫测（自认为）的笑容，转身离开了。留下吕盈风一个人在原地，消化着这从天而降的福分和警告。
直到皇上的仪仗走远了，吕盈风才猛地回过神来。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她。皇上真好！皇上真是太英明神武了！不仅长得这么好看，性格还这么温柔体贴（？），明明是自己有错，还这么耐心地劝导自己，不仅给了改过的机会，还晋了位份，让自己能接回女儿！皇上简直就是那九天之上的神只，完美无缺，哪里都好！吕盈风心里对皇上的感激和爱慕之情瞬间达到了顶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么完美的皇上，刚才怎么就没留下来坐坐呢？要是能留下来，哪怕就是说说话也好啊……吕盈风痴痴地望着皇上离开的方向，脑海里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幻想皇上留下来后的种种情景，想着想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一丝亮晶晶的口水竟然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哎呀！” 她猛地惊醒，赶紧用袖子擦掉口水，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真是的，太失态了！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她一下子想起了最关键的事情——淑和！她现在已经是欣嫔了，是一宫主位了，可以住正殿，地方宽敞多了，完全可以把女儿接回来住了！
“快！快来人！去准备一下，本宫要去接淑和公主回宫！” 吕盈风激动地吩咐着，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光彩和干劲，立刻将刚才那点旖旎心思抛到了脑后，满心满眼都是即将回到自己身边的女儿。新的位份，新的开始，还有女儿承欢膝下的未来，这一切都让她充满了希望。
而另一边，走在回养心殿路上的小鱼，心情也相当不错。虽然过程有点跑偏，但结果总归是好的嘛！看来，就算顶着这张脸，自己的“能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她对接下来的“试验”充满了信心。这后宫生活，似乎也没那么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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