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盖好最后一块防水布，埋完箱子时天刚亮。他没有回头，径直朝山道走去。洪叔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串铜钥匙，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陈岸没听清，也没停下脚步。
山路狭窄，两旁杂草高过人头。他一边走，一边用手拨开挡路的草丛，脑海中却不断浮现游艇上那个男人的身影——站姿、步态，甚至连袖扣反光的角度都一模一样。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翻过后山，一座破旧的铁皮厂房出现在眼前。墙皮剥落，门框歪斜，几根钢梁半截插在泥里。这里是老船厂，三十年前发生沉船事故的地方。村里的老人说这儿闹鬼，没人敢靠近。
陈岸掏出地图，对照钥匙上的编号。第七把钥匙对应的，正是这里的地下控制室。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机零件——早上签到时系统赋予的“机械维修术”仍在生效。只要触碰到金属，他就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曾经无数次修理过这类设备。
他走进主楼。地板松动，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吱呀声响。墙角堆着破渔网和锈蚀的螺丝钉。柜子底下躺着一台老式录音机，外壳上刻着一行小字：“嘉庆三年罗盘同批封存”。
他蹲下身捡起录音机，轻轻一抖，灰尘便腾空而起。打开后盖，发现内部线路已被腐蚀发黑，电池仓也已破损。可就在他手指触碰到机器的一瞬，系统立刻弹出提示：“检测到可修复设备，是否启用机械维修术？”
他点了确认。
双手竟自动动了起来。拆螺丝、刮除氧化层、更换接头，动作熟练而迅速。不到十分钟，机器已被修好。他从背包中取出昨晚充好的潮汐发电盒，接通电源。
“滴”的一声，红灯亮起。
他按下播放键。
起初只有电流的杂音，随后传来一道疲惫的声音：“今天又加班到凌晨……项目还没完成，老板说再熬两天……我困得眼皮打架，但数据不能出错……”
陈岸浑身一僵。
那是他的声音——不是现在的，而是前世的。他在1983年公司最后一天录下的语音日志。那天夜里，他倒在工位上，再睁眼时，已成了如今这个身体。
屋里寂静无声。
录音继续播放，忽然“滋啦”一声，声音骤变。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实验体07号，记忆锚定完成，准备时空迁移。”
是陈天豪。
陈岸猛地按停按钮，心跳急促。他盯着录音机，脑中一片混乱。这不是幻觉。时间、语气、背景中的键盘敲击声，全都吻合。他确实在那天录过一段语音，存在U盘里，后来公司搬迁便不知所踪。
可这段录音，为何会出现在三十年前的船厂？
门口传来脚步声。
周大海冲了进来，脸色苍白。“刚才那段话……是从哪儿来的？”
陈岸没说话，重新按下播放键。
当“实验体07号”几个字响起时，周大海身体猛然一晃，扶住墙壁才没摔倒。他嘴唇颤抖：“这是我哥……我亲哥……出海前三天录的遗言！他说要留个声音给家里人，万一回不来，至少还能听见……可后来船沉了，带着录音机的人也没上来。”
陈岸抬头问：“你哥录的内容是什么？”
“差不多……就是加班、赶工、老板催进度……然后突然变成命令口吻，说什么‘实验开始’‘目标已锁定’……我们当时以为他疯了，或者被人骗去录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周大海喘了口气，“我把录音带藏了好几年，后来被人偷走，再也没找回来。”
两人对视良久。
一个在现代公司加班，一个在渔村出海前留下录音，内容几乎完全一致。唯一的解释是：他们都被卷入了同一个计划。
而这座船厂，正是起点。
外面传来汽笛声。
陈岸走到窗边望去。一艘远洋拖网船正缓缓驶入码头，船头无人，驾驶舱灯光昏暗，像是无人驾驶。船身上写着“明远渔业”四个大字。
是马明远的船。
周大海也看到了，低声咒骂了一句：“他们知道我们来了。”
“不一定。”陈岸盯着船只，“也许是例行巡查。”
“这时候来巡查？还走这条废弃港道？”周大海冷笑，“你当我傻？这船上周撞了我侄子的船，连句道歉都没有，现在反倒自己开进死胡同？”
陈岸没有反驳。他将录音机装进防水袋，小心塞进背包。机器尚能运作，这份证据必须带走。
“你打算怎么办？”周大海问。
“先离开。”
“走不了。”周大海指向码头，“船一靠岸，肯定有人下来。我们现在出去就是活靶子。”
陈岸沉思片刻，转身走向地下室入口。铁门早已锈死，他用力踹了两脚，门轴断裂。楼梯向下延伸，漆黑幽深。
“下面有条暗道通海边。”周大海跟上来，“我小时候跟我哥来过一次，说是厂里偷偷运货用的秘密通道。”
两人摸黑下行。空气潮湿，墙壁渗水。走到一半，陈岸忽然停下。
他听见了声音。
不是脚步，也不是说话，而是一种低沉的震动，像是机器启动前的嗡鸣。
“下面有人。”他说。
周大海点头：“而且不止一个。”
他们放轻脚步。抵达底层后，发现一扇金属门虚掩着，门缝中透出闪烁的蓝光。
陈岸贴过去窥视。
屋内是个小房间，摆着几台仪器，屏幕上滚动着波形图。中央立着一个圆柱形容器，表面结霜，顶部红灯闪烁。容器上贴着标签：cht-07。
那是他的编号。
周大海伸手欲推门，被陈岸一把拦住。
“等等。”他指向角落的一台设备，“那是信号中继器。如果我们使用电子设备，他们会立刻察觉。”
“那怎么办？”
“用手写记录。”陈岸从包里取出纸笔，迅速画下容器位置与线路走向。
突然，外面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
拖网船靠岸了。
码头上传来脚步声，至少三四人，踩在铁板上发出沉重回响。有人喊话，声音模糊不清。
周大海握紧了手中的鱼叉。
陈岸将纸条折好，塞进内衣口袋，再次拿起录音机。只要把它带出去，就能证明这一切并非幻觉。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们退至楼梯口，准备等第一拨人过去后再行动。可就在此时，地下室的灯突然亮了。
白光照亮整个空间。
陈岸抬头，看见天花板上的灯管一根接一根亮起，仿佛被人远程开启。
有人发现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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