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云深不知处。
夜色如水,寒潭洞外月光清冷。蓝忘机端坐于石上抚琴,泠泠七弦,流淌出的正是蓝氏名曲《洗华》。
此曲有清心净念、安抚神魂之效,他近日修炼时偶感心绪微澜,故来此借琴音平复。
就在琴音缭绕之际,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假山后探出头来,不是魏无羡又是谁?他听闻蓝忘机近来常来寒潭洞,便想来看看这小古板在搞什么名把戏。
“蓝湛,你这琴弹得可真好听!”魏无羡笑嘻嘻地凑上前,浑然不觉自己打扰了他人清修。
琴音戛然而止。蓝忘机抬眸,琉璃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更显清冷:“戌时末,应安寝。”
“哎呀,睡不着嘛。”魏无羡浑不在意地在他身旁坐下,好奇地打量着他膝上的古琴,“这就是你们蓝氏的忘机琴?听说配上清心音效果绝佳?给我也听听呗?”
蓝忘机眉头微蹙,不欲理会。
魏无羡却自顾自地说起来:“蓝湛,你说我师父什么时候回来啊?他都去了好久了……岐山那边是不是很危险?我听说温若寒很厉害的……”他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与担忧。
蓝忘机沉默片刻,看着魏无羡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跳脱,反而映出几分落寞。他重新将手按在琴弦上,并未回答魏无羡的问题,而是再次拨动了琴弦。
这一次,不再是完整的《洗华》,而是其中最为平和宁静的一段旋律,循环往复,如清泉流淌,月色铺地。
魏无羡起初还在嘀嘀咕咕,渐渐地,在那舒缓的琴音中,躁动的心绪竟奇异地平复下来。
他抱着膝盖,安静地听着,看着蓝忘机专注抚琴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小古板,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与此同时,松风水月阁内,烛火通明。
蓝曦臣与蓝启仁对坐,面色皆有些凝重。
“叔父,岐山温氏近日动向,着实令人不安。”蓝曦臣温润的眉宇间染上一丝忧色,“所有子弟客卿尽数召回,闭门不出,外界传言温若寒正在内部进行大规模清洗。而且……”
他顿了顿,“我们安插的暗线传回最后的消息称,温氏似乎与兰陵金氏之间,暗生龃龉。”
蓝启仁抚着长须,眉头紧锁:“温若寒性情霸道,突然如此收敛,定有缘由。金氏……金光善向来圆滑,善于左右逢源,若连温氏都与之交恶,恐怕所图非小。”
他看向蓝曦臣,“曦臣,你认为这与那位玉泽道友,是否有关联?”
蓝曦臣沉吟道:“玉泽前辈曾在莲花坞为魏公子正名,展现的实力深不可测。之后他前往岐山,不久温氏便生异动。若说全无关联,恐怕难以令人信服。只是不知玉泽前辈在此中,扮演何种角色。”
“此人来历神秘,实力高深,虽看似维护魏婴,但其真正目的,犹未可知。”
蓝启仁语气严肃,“他将魏婴留于我蓝氏,或许亦有借我蓝氏之力庇护、观察之意。我等需谨慎对待。”
“叔父所言极是。”蓝曦臣点头,“不过,观魏公子近日言行,虽活泼好动,但心性不坏,根基亦打得颇为扎实,其所修功法路数,与玉泽前辈一脉相承,玄妙非常。玉泽前辈应非奸恶之徒。”
“但愿如此。”蓝启仁叹了口气,“如今多事之秋,仙门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温氏、金氏皆不安分,我蓝氏需早做打算。族中弟子课业与历练,需更加严格,以防不测。”
“曦臣明白。”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族中事务,直至深夜。
次日清晨,魏无羡难得起了个大早,在院中练习玉泽所授的剑诀。经过昨夜寒潭边一番倾听,他心中焦躁稍减,剑势运转间,更多了几分沉静与圆融。
蓝忘机路过院外,驻足观看片刻,见魏无羡并未像往日那般立刻凑过来聒噪,而是专心致志于剑法之中,招式虽依旧灵动不羁,却少了几分浮躁,多了些许沉稳。他眸光微动,并未打扰,悄然离去。
早课之后,魏无羡找到蓝曦臣,恭敬行礼:“泽芜君。”
“魏公子,有事?”蓝曦臣温和问道。
“泽芜君,我想请问……您最近可有我师父的消息?”魏无羡眼中带着期盼。他知道蓝氏消息灵通,或许能知道些师父的动向。
蓝曦臣看着少年眼中的希冀,微微一笑:“玉泽前辈行事,非我等所能揣度。不过据零星传闻,他似已离开岐山,往北而行。魏公子不必过于担忧,玉泽前辈修为高深,定能逢凶化吉。”
“往北……”魏无羡喃喃道,心中稍定,至少师父已经离开岐山那个危险的地方了。他再次行礼,“多谢泽芜君告知。”
看着魏无羡离去时轻快了些许的背影,蓝曦臣轻轻摇头。这孩子,对玉泽的依赖之情,显而易见。只是不知,玉泽此番游历,究竟会将这仙门格局,引向何方。
他抬眼望向远方,天际流云舒卷,看似宁静,却预示着风雨将至。蓝氏这艘大船,在这愈发汹涌的暗流中,又该如何自处,并坚守心中的“雅正”之道?
云深不知处依旧钟声悠扬,书声琅琅,但在这片看似不变的宁静之下,每个人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而魏无羡在蓝氏的这段日子,不仅学习着规矩与典籍,更在不知不觉中,与蓝氏,尤其是与蓝忘机之间,结下了一段始于“嫌弃”与“打扰”,却逐渐走向理解与陪伴的微妙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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