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滨的晨雾尚未散尽,咸腥的海风卷着细碎的浪沫,在滩涂上画出蜿蜒的水痕。敖丙踏着云气落在离海岸三里外的积云之上,衣袂间还沾着几分深海龙宫的寒凉。三天前他刚从父王的禁足令中脱身,珊瑚宫的琉璃瓦还没看够,就听闻岸上出了件新鲜事——那个叫林默的女子,竟在滩头建了座什么“祈愿台”,引得周遭渔民日日围着叩拜,连往日里供奉龙族的香火都淡了几分。
“凡人就是这般浅薄,”敖丙抬手拨弄着云絮,指尖掠过处,凝结出一串晶莹的水珠,又在他轻哼声中化作雾气消散,“不过是些求风调雨顺的念想,竟要劳师动众建个台子,难道还能比向龙族祈愿更灵验?”
他自幼在龙宫长大,见惯了渔民们捧着三牲祭品跪在礁石上,对着翻涌的海面叩首如捣蒜的模样。风浪是龙族的呼吸,潮汐是龙宫的脉搏,凡人生死祸福皆系于水族一念之间,这是千万年来不变的定数。如今冒出个林默,凭着几分微末法术就想撬动这定数?敖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浮起少年人特有的顽劣——他倒要看看,这祈愿台究竟有什么名堂。
云层如柔软的棉絮,将他的身影藏得严严实实。透过稀薄的云隙望去,那座祈愿台就立在离潮水线不远的高地上,不过丈余见方,用海边常见的青灰色礁石砌成,台面平整,中央嵌着个巴掌大的青铜罗盘,指针静立,边缘刻着一圈模糊的符文,瞧着实在简陋,远不及龙宫随便一座祭坛的万分之一华美。
可就是这朴素的台子前,此刻已围了十多个渔民。为首的是个皮肤黝黑的老渔翁,手里捧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几条刚打上来的银带鱼,恭恭敬敬地摆在台前。“林姑娘说了,心诚就好,不必带贵重物品。”他苍老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透着真切的虔诚,“只求今日出海能平安,别再碰着上次那样的怪浪。”
旁边几个年轻些的渔民跟着附和,有人摸着台面上的罗盘边缘,啧啧称奇:“自打林姑娘建了这台子,这半个月还真没遇着大风暴,前几日明明看着乌云压顶,愣是绕着咱们的船走了。”
“可不是嘛,”一个梳着双丫髻的渔家女捧着陶罐,往台前的石缝里插了束晒干的海草,“上次阿爹的船在远海坏了桅杆,正着急呢,就见远处漂来块大木板,正好能当临时桅杆用,这不是祈愿台显灵是什么?”
敖丙在云里听得眉头越皱越紧。不过是些巧合,竟被这群凡夫俗子附会成太子的功劳。他指尖微动,藏在云后的尾鳍轻轻一摆——东海深处顿时涌起一股暗流,顺着海床蜿蜒,悄无声息地朝岸边涌去。
这不过是他随手掀起的小浪,连三尺高都不到,寻常时候顶多打湿渔民的裤脚。但此刻,恰好有艘小渔船摇摇晃晃地靠岸,船老大正弯腰解缆绳,舱里堆着半舱鲜活的海鲈鱼,银亮的鱼鳞在晨光下闪着光。
“轰隆——”
浪头撞上船舷的瞬间,发出一声闷响。本就不稳的渔船猛地一晃,船老大惊呼一声,抓着缆绳的手一松,整个人顺着船板滑了下去,“扑通”摔在滩涂上,溅起一片泥水。更糟的是,船尾两个装满鱼的竹筐没扣稳,随着船身倾斜翻倒,数十条活蹦乱跳的海鲈鱼摔在沙滩上,噼里啪啦地蹦跶着,鱼鳃一张一合,眼看就要干死在沙粒里。
“我的鱼!”船老大顾不上擦脸上的泥,挣扎着要爬起来去捡鱼。旁边的渔民们也慌了神,七手八脚地涌过去,有人扶人,有人弯腰去抓那些在沙里扑腾的鱼。
“别急。”
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不高,却像带着某种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渔民的慌乱。敖丙循声望去,只见林默不知何时已站在祈愿台边,身上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蓝裙,手里提着个装着草药的竹篮,显然是刚从附近的山坡下来。
她没有去看摔在地上的渔民,也没有理会沙滩上的鱼,只是抬起右手,掌心对着翻涌的海面。随着她指尖微动,刚才那股还在肆虐的小浪突然像是被无形的手安抚住了,退潮般缓缓回落,而那些漫上滩涂的海水并未就此退去,反而凝聚成一股清澈的水线,如同温柔的绸缎,轻轻托起沙滩上的鲈鱼。
银亮的鱼群在水线中悬浮着,仿佛被无形的网兜住,顺着水线缓缓升起,稳稳当当地落回渔船的空舱里。连刚才翻倒的竹筐,都被水流扶着立了起来,扣回原来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林默才转身看向摔在地上的船老大。老人的手肘被尖锐的贝壳划破了,渗出血珠,正疼得龇牙咧嘴。她抬手在空中虚虚一划,一道淡金色的光晕从掌心散开,如同春日暖阳般落在老人的伤口上。那原本还在渗血的擦伤处,血珠瞬间止住,连带着老人紧锁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多谢林姑娘!多谢林姑娘!”老人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肘,惊喜地发现竟不疼了,连忙作揖道谢。周围的渔民也纷纷松了口气,看向林默的眼神里满是感激。
林默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却越过人群,径直投向敖丙藏身的那片云层。她的眼神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慌,就像早就知道那里有人。“这点小风浪,”她开口说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云层,落在敖丙耳中,“还敢来捣乱?”
敖丙心头猛地一跳,竟有些慌乱。他的隐匿术虽不算顶尖,却也不是凡人能轻易看破的,这林默不过是个修了些粗浅法术的女子,怎么会……
他下意识地想再掀个浪头,好掩饰自己的失态。可就在他指尖凝聚水汽的瞬间,祈愿台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
那座一直静立的青铜罗盘,边缘的符文不知何时亮起了淡淡的金光,原本静止的指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拨动,“唰”地转了半圈,稳稳地指向云层深处——正是他所在的方向。指针顶端的铜尖闪烁着微光,像是一只警惕的眼睛,无声地警告着他。
敖丙的动作僵住了。那罗盘的指向精准得可怕,仿佛能穿透云层,直抵他的神魂。他突然想起前几日在龙宫听巡海夜叉提起,近来东海沿岸的灵气似乎有些异常,总有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在守护着这片海域,当时他只当是无稽之谈,此刻却真切地感受到了。
那力量不张扬,却带着不容侵犯的笃定,就像这祈愿台本身,朴素却沉稳。他若再动手,恐怕就不是掀翻鱼筐那么简单了。
周围的渔民也注意到了罗盘的异动,纷纷抬头看向指针所指的云层,脸上露出困惑。“这罗盘怎么动了?”“难不成是有什么东西在天上?”
林默抬手按在罗盘上,金光缓缓褪去,指针重新归于平静。她没有解释,只是轻声对渔民们说:“没事了,大家该忙就去忙吧,今日风浪会小些,出海记得早归。”
渔民们虽然疑惑,却对林默的话深信不疑,收拾好东西,又对着祈愿台拜了拜,便各自散去了。滩涂上很快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敖丙在云里待了片刻,见林默开始收拾祈愿台前的杂物,再没看他这边一眼,仿佛刚才的对峙从未发生。他心里又气又疑,想发作,却被那罗盘的警告和林默平静的眼神镇住了;想就这么走了,又觉得丢了龙族的脸面。
最终,他还是悻悻地转身,踏着云气往深海退去。云絮在他身后合拢,遮住了他的身影,却遮不住他心里的嘀咕。
“什么玩意儿……”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座简陋的祈愿台在晨光下静默矗立,仿佛只是海边一块普通的礁石,“这台子……还真有点邪门。”
海风吹过滩涂,带着林默刚撒下的草药清香。祈愿台的石缝里,那束晒干的海草轻轻晃动,青铜罗盘的指针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又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归于沉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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