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像是被谁揉皱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东海之滨的上空，连呼吸都带着潮湿的凉意。这场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牛毛雨，后来竟成了瓢泼之势，豆大的雨点砸在滩涂的礁石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汇成条条浑浊的水流，争先恐后地涌入大海。
林默站在祈愿台的石阶上，蓝布裙的下摆早已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脚踝，风一吹就泛起刺骨的寒意。她抬头望着翻滚的雨幕，眉头拧成了疙瘩——河水涨得太凶了，原本清澈的河道此刻像条暴怒的黄龙，裹挟着泥沙与枯枝，嘶吼着冲向入海口，连带着岸边的芦苇丛都被冲得东倒西歪。
更让她心惊的是，当第一缕被污染的河水汇入近海时，她指尖的“海水净化”技能就传来了微弱的刺痛。那是种熟悉的毒素气息，与上次染坊沉淀池泄漏时如出一辙，只是这一次，毒性浓烈了数倍。
“林姑娘，你快看那边！”
一个焦急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林默循声望去，只见几个渔民撑着快要散架的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积水，指着岸边的礁石群大喊。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触摸那些平日里泛着青白光泽的贝壳——原本温润的壳面此刻竟蒙上了层灰黑色，像是被墨汁浸染过，用指甲轻轻一刮，能蹭下细碎的黑渣，连藏在壳里的小蟹都没了动静。
“是染坊的沉淀池！”老渔翁王伯抖着花白的胡子，声音因愤怒而发颤，“前几日我就见他们偷偷往池子里倒新的染料渣，说是什么‘省时新法’，这下好了，大雨冲垮了池子，这毒水全流进海里了！”
周围的渔民们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气得直跺脚，骂那染坊老板黑心；有人望着发黑的贝壳红了眼眶，那是他们世代赖以为生的海产；还有人扑通跪在祈愿台前，对着那座青灰色的石台连连磕头，额头撞在湿滑的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求海神娘娘显灵啊！”
“再这么下去，这片海就毁了！”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灼。她转身回到祈愿台中央，双手按在冰凉的青铜罗盘上。随着心念一动，淡蓝色的光晕从掌心蔓延开来，像层薄纱笼罩住近海的水面。被毒素浸染的海水在光晕中微微震颤，那些灰黑色的杂质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缓缓消融在光晕里。
这是她修炼已久的“海水净化”技能，上次对付小规模污染时还游刃有余，可这次却明显感到吃力。毒素浓度太高了，而且源源不断地顺着河水涌来，像是永远填不满的黑洞。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飞速流逝，就像被戳破的水袋，顺着指尖的光晕一点点渗进海里。
不过半个时辰，林默的额头就渗出了冷汗，混杂着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的视线开始发花，祈愿台边缘的符文在眼前变成了晃动的色块，耳边渔民们的呼喊也像是隔着层水膜，变得模糊不清。
“林姑娘，歇会儿吧！”王伯撑着伞跑到台前，手里捧着个粗瓷碗，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红糖姜茶，“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这么硬撑着，身子会垮的！”
一个梳双丫髻的渔家女也挤上前来，把怀里揣着的干毛巾递过去，眼眶红红的：“我娘说，好人不能累坏了，林姑娘你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我们替你守着！”
林默摆了摆手，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疼。她勉强扯出个笑容，摇了摇头——她不能停。此刻的金海就像个重症病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毒素侵蚀，她若松手，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可灵力的消耗比她预想的更快。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的指尖开始发麻，淡蓝色的光晕也变得忽明忽暗，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就在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栽倒在地时，一阵温暖的力量突然从祈愿台涌入她的掌心。
那力量带着渔民们特有的烟火气，混杂着海风的咸腥与姜茶的甜暖，源源不断地顺着罗盘的符文流进她的四肢百骸。她低头一看，只见青铜罗盘的指针正在剧烈震颤，边缘的符文亮起了前所未有的金光，那些跪在台前的渔民们虽然浑身湿透，却依旧挺直了脊背，他们的祈祷声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求林姑娘一定要撑住！”
“我们愿意多打些鱼供奉，只求海水能清回来！”
“只要能保住这片海，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这些朴素的话语里蕴含着最真挚的信仰，像是无数细小的溪流汇聚成江河，涌入她的灵力之源。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清晰而稳定：
【检测到超额信仰之力注入，符合技能升级条件——“海水净化”已升级至中级，当前可净化范围：河流入海口及上游十丈河道】
林默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体内枯竭的灵力像是被春雨滋润的枯田，瞬间充盈起来。更让她惊喜的是，中级“海水净化”的感知范围大大扩展，她能清晰地“看见”毒素顺着河道逆流而上的轨迹，甚至能“触摸”到染坊沉淀池垮塌的缺口处，那些堆积如山的染料渣正在被雨水冲刷，不断释放着新的毒素。
“原来如此……”她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其在入海口被动净化，不如逆流而上，从源头切断毒源。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从祈愿台上抬起，掌心的淡蓝色光晕骤然膨胀，不再局限于近海的水面，而是化作一道清澈的水龙，顺着河道逆流而上！
这一幕让所有渔民都看呆了。他们只见那道蓝光贴着河面飞驰，所过之处，浑浊发黑的河水瞬间变得清澈见底，连沉在河底的鹅卵石都看得清清楚楚。蓝光的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功夫就冲到了染坊所在的镇子，径直钻进了染坊后院垮塌的沉淀池里。
“轰隆——”
一声闷响传来，不是垮塌，而是净化之力与毒素碰撞的声音。渔民们远远望去，只见染坊后院升起一团淡淡的黑雾，那是被彻底净化的毒素残留，很快就被雨水冲散了。而原本堆满染料渣的缺口处，此刻只剩下干净的泥沙，再没有一丝毒素渗出。
当蓝光顺着河道返回，重新汇入近海时，天空中的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乌云散去，露出被洗刷过的湛蓝天空，一道彩虹横跨在海面与河岸之间，绚烂夺目。
渔民们先是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有人冲到河边，掬起一捧水，惊喜地发现水是清的，没有一点异味；有人跑回岸边的礁石群，捡起刚才发黑的贝壳，只见那层灰黑色正在褪去，重新露出温润的青白光泽，甚至有小蟹从壳里探出头，挥舞着钳子，活蹦乱跳。
“水清了！海水清了！”
“贝壳活过来了！”
“林姑娘救了我们的海！”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抬起来”，几个年轻力壮的渔民就涌到林默身边，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笑着将她轻轻托起，抛向空中。
“林姑娘万岁！”
“多谢林姑娘！”
林默被抛起又接住，感受着渔民们掌心的温度和发自内心的喜悦，原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望着湛蓝的天空和清澈的海面，又看了看祈愿台上依旧闪着微光的青铜罗盘，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温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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