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夫人带着满脑子的“弧菌”、“微观世界”和“格物之理”,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宫中。连续几日,她都显得有些神思不属,连平日里最爱的调香、抚琴都提不起兴致,时常对着一池芙蓉或一盏清茶发呆,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陆明那日的话语。
孟昶察觉到了爱妃的异常,关切询问,花蕊夫人只以“偶感风寒,精神不济”搪塞过去。她内心深处那个被陆明强行打开的新世界大门,以及对于“亲眼见证”的强烈渴望,像一只小猫爪子在不断挠着她的心。
陆明这边,疫情已基本控制住,新增病例寥寥无几,工作重点转向了善后和公共卫生建设。他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便派人往宫中递了个信,言明“前日所言显微之器已备好,若娘娘有暇,可于明日午后,仍于浣花溪草堂一观。”
消息传入宫中,花蕊夫人几乎是瞬间就从那种慵懒恍惚的状态中“醒”了过来,眼眸亮得惊人,立刻吩咐侍女准备次日出宫的事宜,那份急切,连贴身侍女都感到讶异。
翌日,浣花溪草堂。
这一次,陆明提前做了更多准备。草堂内收拾得更加整洁,中央摆上了一张铺着白布的长桌。桌上,最显眼的便是一个用红绸覆盖的、一尺见方的物件——那便是经过精心伪装(主要是为了运输安全)的显微镜本体。旁边还放着几个玻璃器皿,里面盛放着不同的液体:清澈的泉水、略显浑浊的浣花溪水、以及一滴从隔离营取来的、经过稀释的病人呕吐物样本(严格密封,确保安全)。
陆明依旧是一身便服,气定神闲地煮着茶。雷都尉这次守在了草堂更外围的地方,确保绝对没有闲杂人等靠近。
花蕊夫人准时抵达,依旧轻车简从。她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裙,衬得肌肤愈发剔透,脸上虽极力保持着平静,但那微微急促的呼吸和不时瞟向红绸覆盖物的眼神,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与紧张。
简单的寒暄后,花蕊夫人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将目光投向那神秘的物件。
陆明微微一笑,也不再卖关子,伸手揭开了红绸。
一架造型古朴(在他的指导下,科学院工匠尽量做得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但黄铜镜筒、玻璃镜片和精密的调节旋钮依旧透露出不凡)的单目显微镜,呈现在花蕊夫人面前。
“这便是……显微镜?”花蕊夫人好奇地凑近,看着那光可鉴人的镜筒和下面那个小小的载物台。
“不错。”陆明点点头,开始像后世实验室老师一样,进行操作讲解,“娘娘请看,这里是目镜,眼睛需要贴在这里看;下面是物镜,对准要观察的样本;这些旋钮是用来调节清晰度的……使用时,需先将样本——比如一滴水,用这个特制的玻璃片(载玻片)承载,放在载物台上,对准光源……”
他讲解得细致,花蕊夫人听得认真,像个乖巧的学生。
“理论说再多,不如亲眼看一次。”陆明拿起一根细长的玻璃吸管(滴管),从那个盛放清澈泉水的器皿中,吸取了极小的一滴,小心翼翼地滴在一片干净的载玻片上,然后用另一片更薄的玻片(盖玻片)轻轻盖上。
他将制备好的样本放在载物台上,调整好反光镜对准窗外的光线,然后对花蕊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娘,请来看。先从最干净的泉水开始。”
花蕊夫人深吸一口气,如同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缓步走到显微镜前。她按照陆明刚才的指导,有些笨拙地低下头,将右眼轻轻凑近目镜。
起初,是一片模糊的光晕。她下意识地想后退,陆明的声音在旁边适时响起:“慢慢调节这个粗准焦螺旋……对,慢慢来……”
花蕊夫人依言,小心翼翼地转动旋钮。
模糊的光晕逐渐变得清晰……然后,一个前所未见、光怪陆离的世界,猛地撞入了她的眼帘!
清澈透明的水滴,在镜片下被放大了数百倍,变成了一个浩瀚的、充满生机的“湖泊”!无数微小得难以想象的生物在其中浮沉、游动!有的像细长的草杆,有的如同圆润的珍珠,有的带着细小的鞭毛快速穿梭,有的则缓慢地蠕动……形态各异,生机勃勃!
“啊!”
花蕊夫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猛地直起身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桌上那杯看似纯净的泉水,又猛地回头看向显微镜,娇躯微微颤抖。
“这……这里面……有……有活物?!”她的声音带着颤音,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一直以来被视为至清至洁的泉水,竟然……竟然是一个如此“肮脏”的、充满微小生命的世界?
陆明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温和地笑了笑:“娘娘不必惊慌。这世间万物,无论清浊,大多都充斥着这类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微生物’。它们绝大多数是无害的,甚至有些是对我们有益的。这便是‘格物’所见到的真实世界。”
花蕊夫人惊魂未定,喘息了几下,才强迫自己再次低下头,凑近目镜。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她看得更加仔细。那微观世界的奇妙与浩瀚,渐渐取代了最初的恐惧,一种巨大的新奇感和探索欲油然而生。
“太……太神奇了……”她喃喃自语,仿佛忘记了身边的一切,完全沉浸在了那个微小的世界里。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依依不舍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撼与迷醉。
陆明适时地更换了样本。这次是取自浣花溪的水。
当花蕊夫人再次看去时,看到的景象让她眉头紧蹙。溪水中的微生物数量明显增多,形态也更加复杂,甚至能看到一些黑色的、不断扭动的细长虫体(可能是某些水生蠕虫的幼虫)。“这……”她抬头,看向陆明,眼中已有了明悟。
最后,陆明拿出了那个密封的、盛有稀释病人样本的器皿,表情变得严肃:“娘娘,接下来您看到的,需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这里面,可能就藏着此次疫病的元凶。”
花蕊夫人的心提了起来,她再次凑近目镜。
陆明调整了样本。在视野中,除了其他杂菌,一些呈逗点状、异常活跃、快速穿梭的细小弧菌,显得格外醒目!陆明在一旁沉声解释:“娘娘注意看那些像小逗号一样,游得飞快的……那就是‘霍乱弧菌’,此次瘟疫的真凶!”
虽然听不懂“弧菌”具体是什么意思,但“瘟疫真凶”四个字,配合着镜下那些疯狂舞动的、形态确如陆明所描述的“小逗号”,花蕊夫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明白了什么叫“眼见为实”!原来,夺走数万蜀人性命的,就是这些肉眼根本看不见的、在脏水中疯狂繁殖的微小恶魔!
她猛地抬起头,脸色再次发白,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彻骨的明悟与……愤怒!对肮脏环境的愤怒,对以往无知的反省!
“现在,娘娘明白,为何要消毒,为何要喝开水,为何要清理水源了吗?”陆明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花蕊夫人重重地点头,清冷的眸子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光芒:“妾身……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她看向陆明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好奇与震撼,更充满了由衷的、近乎崇拜的敬佩!是他,拨开了迷雾,让她看到了世界的真相,明白了灾祸的根源!这种凭借“格物”掌握天地奥秘的能力,在她看来,几近于神迹!
接下来的时间,花蕊夫人仿佛有问不完的问题。她指着镜下各种形态的微生物询问它们的名字(陆明只好瞎编一些形象的名字,如“小球菌”、“杆杆菌”、“轮虫”等),询问它们如何生活,询问显微镜的原理……
陆明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答,偶尔穿插一些幽默的比喻,比如把某些懒洋洋不动弹的细菌称为“躺平菌”,把快速游动的称为“内卷王”,倒是冲淡了不少严肃的气氛,引得花蕊夫人几度掩唇轻笑,看向他的目光越发异彩连连。
这个下午,对花蕊夫人而言,是一次灵魂的洗礼和认知的颠覆。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beyond 诗词歌赋、 beyond 宫廷争斗,还有一个如此浩瀚、如此精妙、如此值得探索的客观世界存在!而引领她看到这个世界的陆明,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然高大如山岳,神秘如星空。
直到日落西山,侍女再三催促,花蕊夫人才万分不舍地准备离去。临行前,她对着陆明,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庄重。
“陆相今日让妾身所见,胜过读十年诗书。”她声音清越,带着一丝颤抖,“格物致知,竟能至如此境界!妾身……拜服!”
她抬起头,美眸中光芒璀璨,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妾身定会将今日所见所思,禀明国主!望我蜀中,亦能效仿天朝,重格物,兴实学!”
陆明心中暗喜,知道这次“科学震撼教育”效果拔群。他拱手回礼:“娘娘睿智,若能如此,实乃蜀中之福。”
看着花蕊夫人的车驾消失在暮色中,陆明知道,一颗科学的种子已经在这位后蜀最具影响力的女性心中深深扎根。然而,他也清楚,观念的转变绝非易事,尤其是触动旧有利益和权力结构时。
“接下来,就该看看这位才女,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了。”陆明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而那位沉溺于诗词享乐的孟国主,面对这来自微观世界的冲击和枕边风的吹拂,又会作何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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