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汤汤,奔流不息,如同大地脉管中滚烫的血浆。玄渊立于江畔高坡,素白麻衣被猎猎江风吹得紧贴身躯,勾勒出青年清瘦却笔挺如松的轮廓。他眺望着浩渺江面,碎金般的阳光在浪尖跳跃,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却点不燃半分温度。心中那沉甸甸的真相,如同一座无形的巨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想想都让人嘬牙花子啊!”他低声自语,齿间仿佛嚼着苦胆,后槽牙都隐隐发酸。
水妖?那些披鳞带甲、凶神恶煞的水族精怪?在他眼中此刻已褪去了狰狞的外壳,显露出更为可怖的本质——它们或许不再是纯粹的妖魔,而是某些庞大势力伸出的触角,是庞大试验场中,被精心豢养、被观察、被收割的……材料!
试验什么?
延寿!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倒刺的冰锥,反复凿击着他的心防。这已绝非“畅通漕运”那般简单!这已非是清除航道障碍、打通商路的世俗纷争!这是触碰了天地间最高法则的禁忌!是撬动了悬于三界芸芸众生头顶那柄达摩克利斯剑的基石——“寿数”!
万寿山要隐在后面。这个认知无比清晰。
师尊玄枢子那近乎本能的隔绝反应,天庭大元帅的讳莫如深,都已证明此事的凶险层级足以掀翻天地棋盘。万寿山虽强,但独木难支。那株人参果树所承载的“寿数”资源,是镇山之宝,亦是无形枷锁,决定了师门的根基与边界,也注定了它无法、也不该独自踏入这场关乎“长生”最核心利益的滔天巨漩!
“不够!远远不够!”玄渊心中呐喊,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宽大的麻布袖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仅凭我如今谋划的力量——大唐军方、锋矢组、精舍商武工暗四部、乃至渭洛泾初步建立的水族秩序……若对手只是水妖,或可荡平!但若其背后是那些尚未掌握核心延寿技术,却早已将魔爪探入南赡部洲水脉,进行着秘密试验的各方庞然巨物……将整个万寿山填进去,怕也是不够!”
这不再是势力范围的争夺,不再是财富权柄的博弈!这是最原始的生存之争!是那些未能踏足延寿核心圈的势力,在绝望中寻找的另类路径,是它们不甘束手待毙、意图挣脱道门桎梏所做的疯狂尝试!一旦暴露,一旦被坐实,这将是足以颠覆现有三界秩序、点燃新一轮封神量劫的导火索!其牵扯的势力之广,底蕴之深,手段之酷烈,将超乎想象!
寒意在骨髓深处肆虐,玄渊下意识地裹紧了单薄的麻衣。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却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寒冷。
然而,死寂般的沉重过后,是一股更猛烈的不甘与斗志,如同冰冷的灰烬下重新燃起的星火!
“不能退!”玄渊的眼神陡然锐利如刀,刺破眼前的江风雾霭。“既然撞破了这滔天的隐秘,那便没有退路!这已不是‘我’一人的逍遥之路能否畅通的问题,而是关乎万寿山乃至整个道门正统在未来格局中的地位与安全!”
思路如电光石火般急速运转:
光靠万寿山隐在后面当推手远远不够!这盘棋要动真格,必须有同级别的执棋者下场!谁最有动力?谁最不能容忍这种试验?
必须拉那两家下水!
天庭昆仑一脉! 西王母坐镇瑶池蟠桃园!蟠桃,天庭掌控仙神的终极王牌!若南赡部洲水脉试验场真能摸出另一条延寿路径,哪怕粗糙、哪怕凶残、哪怕充满不确定性,都将是对蟠桃价值最直接的撼动!是对天庭统治基础无声的挑战!昆仑系作为蟠桃利益的直接受益者和守护者,绝对无法容忍!
大罗天老君一脉! 兜率宫中八卦炉,九转金丹夺天地造化!是另一根维系三界顶尖战力的延寿支柱!任何可能动摇金丹地位的尝试和发现,都将触及老君一系的核心利益!他们同样不能坐视不理!
“只要我能拿到确凿的证据,将这个恐怖的试验场揭开一角,坐实了!那么,无论昆仑系还是老君系,都将被逼下场!”玄渊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他们出手,才是真正的雷霆之力!才是足以粉碎那些幕后黑手野心的终极力量!”
念头至此,那股几乎要压垮他的阴霾骤然散去不少,胸中的郁结之气也悄然舒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他想起凡兵书中言,此刻却有了全新的领悟。“在这个层面,‘助’并非简单的援助,而是利益链条的捆绑!把朋友搞得多多的——天庭昆仑系、大罗天老君系!把敌人弄得死死的——那些觊觎延寿核心、妄图另起炉灶的野心势力!”
心中计议已定,那股沉重虽然仍在,却已被昂扬的战意所取代。这趟浑水,他不蹚也得蹚,而且,要蹚得漂亮,要搅得幕后那些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就在这时,一阵欢快而稚嫩的童谣声,随着微风飘入耳中:
“乞巧楼前雨露新,蟠桃树上玉炉香。
金梭一一透天河,织女年年渡汉津。”
玄渊微微一怔,这才惊觉自己漫无目的走了许久,竟已离开河岸,置身于一片依河而建的坊市民居之中。家家户户院落的门敞开着,门前或院内都铺陈着竹席、簸箩。金黄的柿饼、饱满的花生、圆润的瓜果堆成小山,间或以几枝娇艳的野花点缀。阳光洒在上面,映照出富足的安宁气息。
今日竟是七夕!
玄渊心中涌起一股恍如隔世之感。“当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连在听涛庄那等凡俗之地,竟也忘了岁月流逝。”他摇头自嘲,嘴角却忍不住泛起一丝久违的柔和笑意,方才心头那点沉重被这人间烟火悄然冲淡了些许。
他继续往前走,脚步也轻松了几分。路过一户人家,低矮的土坯院墙,两扇略显破旧的木门虚掩着。院内,一位身穿洗得发白的粗葛布衣的老公公,正费力地搬动一张小方桌,桌上摆放着几盘卖相普通的瓜果:几个带着泥点的梨子,一小捧枣子,还有几个蔫巴巴的桃子,显然不是时令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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