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澈没事的消息,沈新月是最先几个知道的,甚至是解封以后的第一个。
沈新月虽然被蒙在鼓里,但顾千澈也解释了,沈家人多眼杂,是个漏风的筛子。
她也能接受,并且因为第一个被透露,还挺得意。
但顾千澈却没给他母亲打电话。
——
潜意识里,这个母亲和他不是一家人。他从小是在顾家长大也改了姓氏,但那是冲外祖父去的。
他和母亲的关系疏远到什么程度?
他的当年和乔言心的盛大得世纪婚礼,她也没去。
大概是觉得会碰见安霆远,以免给孩子造成困扰,刻意躲着不来。
从那以后,顾千澈就住在乔家,母子之间没什么往来。
不然,以女人的直觉,若是顾兮见过乔言心,那么法国多半会被识破。
——
沈新月把消息传给顾兮,她本是高兴的,但接着听到顾千澈去陪吐血晕厥的乔言心时,她有种不好的感觉。
自己这个儿子嘴硬心软的毛病一直是那样。就像当年丈夫去世后,她无依无靠,这才想到儿子,漂洋过海去了法国。
刚见面时,确实是不理不睬的态度。后来,不断的软磨硬泡,如愿和她越走越近,这才选择收留她在半山别墅。
顾千澈嘴里念着看在女儿的份上,可实际上找了个台阶让她安享晚年。
自己成功走过的路,她当然知道如果乔言心一直纠缠下去,早晚有一天,她就会回到顾千澈的身边。
可是,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主动让自己的孩子身边保留一个曾经背叛过他的女人。
他们是母子,打断骨头连着筋。
可乔言心是什么人?
一个寡廉鲜耻的贱人,一个让她的孩子不婚不育到这个年纪,受了莫大情伤的罪人,她凭什么回来?
在她的眼里,谁都可以做她的儿媳妇,顾家的女主人。
沈新月可以——只要她自己不介意年龄之别,顾家愿意敞开大门欢迎她。
谢允仪也可以——毕竟是如愿的干妈,蕙质兰心,是最理想的儿媳妇了。
那个旅行法国的寡妇林晚也不错,这几个人里儿子最喜欢的应该是她。可她太过神秘,而且结过婚——
丧偶也不是问题,只要不是水性杨花,始乱终弃也成。
甚至可以是丈夫沈家的小侄女沈莜怡。
唯独乔言心不行!就算她富甲一方,权势滔天也没用,她顾家安家也不是吃素的,
想入门?这是没有任何可以商量余地的。
可儿子那边,她的主意和看法没有太大份量,母子关系疏远,她只能曲线救国。
比如这次,就不能让他们待太久。待久了一心软就要坏事。
装病是个不错的办法,老人家嘛,头疼脑热,血压风疾都是常事,再合理不过了。
事后无理也能搅三分。
她让裴川给顾千澈去了电话,掐算这时应该还没见上面吧?
她总觉得裴川这个人办事特别靠谱,某些方面更比他儿子这个老板还像老板。
精明能干,做事不拖泥带水,甚至也没什么感情羁绊。
不像这个儿子,桃花债多得很,还是烂桃花。
不知道儿子从哪里找来这么干练的助手?
————
电话通了。
问题还是顾千澈这边,他想表达歉意,但更不想直接面对她。
母亲的病?正好给了一个就坡下驴的机会,就看若云怎么说?还是算了。同在江城,她不会真的找不到他的。
他给食盒贴好标签,准备径直离开,刚放下食盒时门开了。
他抬头仰望,是一个纤瘦凌厉的女人开门。
是若云,
环抱着腰,眼神里透露着不善,但很克制。
“她……是不是醒了?脱离危险了吧?”他颤悠悠地问。
憋了半天,想说很多,夜生怕自己说错,这才只是问候了一下。
若云点了下头。
“这会知道厉害了,我们总裁没有钢筋铁骨,再坚强也经不起你这样作践!”
若云的心里姐姐永远第一位,帮亲不帮理。
顾千澈自知理亏,不敢再横生事端。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这还是重逢以来,他头一次那么谨小慎微。
“你这会儿知道关心心姐的安危,这一周里早干嘛去了?”
“我竟然不知道,您是一条消息也没发,可真是狠得下心肠。”
“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若云摇头叹息,觉得自己也太天真,被他利用了。
“亏得我还去帮你抓鬼?要是知道你这么冷血无情,我说什么也要助那个人捅你个三刀六洞!”
顾千澈此时像个被审问的的犯人,哪里敢回嘴,只是面如凝蜡。
“我只是……”他想辩解,可没必要对若云说。
于是,在若云眼里就更坐实了薄情。
——
审问还在继续……
“心姐痛成这样,本就弱不禁风的身子更是伤上加伤。估摸着,八成在我到桥上之前,你怕是没少挤兑……不,咒骂她!”
这件事,顾千澈可不敢认。
“云总,我只是和她赌气,却没和她说过分的话。我们之间的事你一时半会儿不会理解的。”
“况且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知道我有错,就让我进去,和她说会儿话吧?”
“让我道个歉我就走?”
若云顿觉苦笑,“你还想走?做了错事不用付出代价?”
道歉?门都没有,就是让他愧疚到肠子悔青!
乔言心隐约听到若云的话,生怕她帮倒忙。
在背后,挤出一丝力气,喊了一句,
“阿云,让他走吧。他有要紧事要做,耽搁不得。”
大概是听到顾千澈和裴川的通话,间接是知道了顾母的事,不再阻拦。
顾千澈听到了里面人的声音,知道她在听着,于是想要硬闯进去看看情况。
力气很大,有些迫切。
却被若云拼力拦住了,如今也只有若云能做到。
“心姐刚才说了,现在要是见你的话,到时候她舍不得分离,也许会把你留下。”
“你就走不了了。”
“并且,你们都还在气头上,你贸然见她,又冲撞起来针锋相对,她若是心绪不宁又该怎么养病?”
“你的心意,她已经知道了。她对我说,这次已经不怪你了!还让我也不要责怪你。”
她斜睨了一眼,没好气地轻声说了一句。
“你跟我来。”
——
顾千澈的动作执拗,却仍旧被若云奋力拦下,
特种出身的她已经算手下留情,没有伤他,争执中,门开了一条缝。
好在,他却隔着门缝看到了她的脸。
堂堂江城首富,哪还有半分意气风发?
苍白无力的脸瘦得脱了相,病号服穿在身上像套在架子上。
女人强打精神架在枕头上,好像每一次呼吸都在战栗。
明明虚弱到惹人心疼,却是倔强不屈。支撑着自己探出头来,朝着门外张望。
她想着,多看一眼也好。
说好了不见面,却舍不得少看他一眼。
明明万般眷恋不想放他这个谎话精离去,却还是为他的家人考虑。
是爱到肺腑才会这样吧?
男人看到这样的画面,又哪里能好受半分?
愧疚,怜悯,心疼,爱意……
这些情绪在心房里翻江倒海,最后只是在心里反反复复地问着自己,小声嗫嚅:
“傻女人!值得吗?”
没有答案,只有胸腔里好像有一片羽毛,困在其中,随心潮起伏。
顾千澈朝里面又怅望了几下,确认她躺下来,才放下心来,踱步离开。
却有个力量,让他不想走太快。
若云紧随其后,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暗示有什么事要他接手,心里顿了一下。
不知道若云要做什么,也许是什么不利的事,但他觉得也该一力承受,
没有多做停留,跟她去了地下车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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