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霆远反复抚摸着轮椅的扶手,轻叹:
“谢丫头,你辛苦了。我这儿子的情况,这么多年你也是知道的。”
“多亏你了。”
又是“被人气跑了”,又是“辛苦了”,安霆远明火执仗,主动挑敏感话题说。
没提那个女人,就是提那个女人。
这是嫌她这个端水大师干活不费力,要给她上强度呢?
“……”
“这上门踢馆的,老人家倒是不闻不问,刚一出来就是对老娘格外上心。”
“这是要吞了我的节奏啊。看来这一茬,躲不过去了。”
她有些烦躁。
忽然想起下午吩咐阿玄,从谢家绝密实验室带来的药,也许还真就派上用场了。
————
谢允仪定了定神,保持一个礼节性的微笑,极为飘忽地说,
“您说的指的是什么情况啊?”
“安董,你家这位大少爷在法国可威风了,一会儿上费舍尔先生家串门,一会儿去议员家举杯,好不潇洒。”
“不是开酒庄,就是建马场,没闲着过,却一次都没邀请过我,小气得很。”
“况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这会女人倒是要划清界限了。
众人一惊。
上官薇惊叹,“原来屿儿这个哥哥,确实不同一般人。”
若云也是眨了眨眼,“心姐……这眼光……嗯,也不是太差。”
“但是把小狗衬得不像样子了,难怪这上官薇那么急。”
可轮到男人就不是这个味儿了。
顾千澈眉头微皱,埋怨道,“我的好谢董,我的行踪你怎么那么清楚?跟数你家大米似的?”
“你在监视我?”
她神色不变,淡淡道,
“安大少,你少臭美了,哪有的事!”
“你是不是忘了,你有个漏风小棉袄了吗?我是有够闲的啊,每天围着你盯梢,好像有什么控制欲吗?”
顾千澈才不信这鬼话,赶紧问女儿,“愿愿,你怎么什么都说给你姑姑听。”
“切,”如愿赶紧反驳,“老爸,你不知道自己身边事儿最多了吗?”
“姑姑,只是关心你罢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有开火的,就有跟腔的。
“就是,顾澈子你一个大男人,还没女儿懂事。”
她一边打趣,一边等着老头子继续出招。
——
安霆远看他们几个自然流畅的相处,像是勾起了什么往事,目光中有些恋栈神往。
“原来在扎城时,我们……原来也是这样。”
不过,他很快控制住了。
当下很是欣慰,也是感慨,随口一说,
“你们啊,年轻好,嘴皮子利索,还能到处活动活动。”
“不像我老人家腿脚不便,还笨嘴笨舌的。”
笨嘴笨舌?
三言两语挑了事,还想糊弄过去?谢允仪却有些不忿,赶紧怼回去,
“安董腿脚不方便,治家能力倒是不逊当年,甚至还更上一层楼了呢?”
“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真是圣心如渊。旁人若是进了你这地雷阵,怕是要粉身碎骨啊!”
这是明知道隔壁家是个炮仗,想拉她下水,女人可不想惹祸上身。
目前的状态挺好的,她很满足。
安霆远却飘然揭过,自顾自地回忆,
“哪有的事,我是想起了早年间在乡下时,那被耗子围着的米缸,是一点儿不敢松懈啊。”
意有所指。
这老头子好像刻意在暗示些什么?
她这才想起,白天沈莜怡三言两语地点醒了她,说不定思琦的事……
“谢丫头,你是天之骄女怕是没看见过那瘆人的场面。”
“那会儿,家里库房的米缸有了个洞,大群耗子一波又一波地蚕食鲸吞,终生难忘啊!”
安霆远很是谦逊,加之英雄迟暮,看起来说不尽的苍凉。
几人听不出门道,可话里的意思,上官薇听了都有些皱眉。
既然说开了,索性豁出去了,这才是她的风格,
得找这个天然嫌疑人问个明白。
“安董,我听说乡下有种人,为了自家米缸太平,去砸邻居家库房的,不知没有这种下三滥?”
唇枪舌剑。
安霆远也不恼怒,坦诚道,“谢丫头,你看人真准,还真有这种人。”
眼里平静无波,可在谢允仪这就精彩了。
“果然……和这个老魔头有关。”
她眼神一凛,如临大敌。
一想起谢思琦从天而降的桃色绯闻,谢允仪就浑身来气。
她和乔亦城两小无猜到如今的山雨欲来,看安霆远这架势,昭然若揭。
甚至……
“那安董见过那个往别人家放粉毛耗子偷大米的人吗?还是说安董也放过?”
“谢丫头糊涂了,您家固若金汤,怎么可能进耗子?捕风捉影的事啊!”
“就算有耗子,也是自己请来的,能怨别人么?”
安霆远很配合地说着怪话,当着若云的面,谁也不想挑破。
不过,自己请来的这几个字,却让谢允仪吃了个哑巴亏。
说到底,是谢思琦没管好裤腰带。
涉及她的家人,她哪里坐得住,暗骂几遍谢思琦这糊涂蛋,竟然授人以柄。
不过她生性护短,自己内涵教训可以,别人不行。
尤其还是幸灾乐祸的罪魁祸首。
“再厚的铁桶,也架不住有贼心的人开了口子,放耗子长驱直入。”
谢允仪已然有些怨忿,眉锋如刃。
“谢董这就谦虚过头了,就是真有耗子,有您家这么机灵的猫着,哪有不长眼的耗子敢造次。”
“我还巴不得也供着猫,请来帮忙清理耗子呢!”
大厅灯光通明,刀光剑影却晃得人眼瞳猩红。
——
安霆远的威胁不言自明,也就留在场上的顾千澈听不懂。
如愿这些天在谢家,也觉得谢允仪对拍戏这事格外上心,好像刻意在做些什么。
白天,她全程没看到顾千澈和乔言心的恩恩怨怨,反倒成了局外人看得更清楚,
加上小姜说的“捉奸”和谢允仪的疯狂的直播表现,大体知道干妈为什么事情在忙前忙后。
再听谜语对话,大概知道老妈在和这位安爷爷相对质问。
顿时,觉得脖颈一凉,汗毛一竖。
“看来,要有姑姑的高度,还得学啊。”
……
一阵米缸耗子的,顾千澈都快绕晕了。
他费解地问,“允仪,你打的什么哑谜?”
她斜了男人一眼,没好气地说,
“没事,我和安董说聊乡间传闻,不是什么大事,是不是啊,安董?”
“你这五谷不分的大少爷就别管了。”
“允仪,别闹!说正事呢。”
顾千澈对这次谢允仪的讳莫如深有些意见。
谢允仪正在气头上,一点就着,
“顾澈子,都怪你这个蒸不熟,煮不烂的包子馅!”
后半句她却咬牙忍住了。
“害得人家马不停蹄地替你赶耗子。这下好了,让一群耗子给围了,动弹不得!”
“此地不可久留,得想想清楚。”
她一松手,杯盏被掀翻。一个“不小心”,就把茶水给搅在身上,颇为狼狈。
众人再惊。
云淡风轻,神机妙算的谢董,头一次在公众场合失态。
仅仅是一番话而已,若云这种见过南疆大场面的人也是茫然。
群狼环伺,歹徒逞凶,她还能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呢。
怎么碰上这慈眉善目的老人,聊了聊乡下的事,就如此慌张?
奇也怪哉。
……
安霆远觉得逼得差不多了,吩咐佣人道,“谢董别急,贱内衣服多,她和您的身材接近。她应该是备着没穿过的。”
“来人,给谢董拿一套普拉达的套装来。快去!”
上官薇起身,“算了,我来帮谢董挑一身合适的吧。”
这时,如愿才从安霆远的话里嗅到了蛛丝马迹。
对于珠宝和奢侈品牌,她一向来女承母业,再熟悉不过。
普拉达——意大利的牌子。
说的,正是远在意大利的表姐谢思琦。
“看来,姑姑和爷爷,算是棋逢对手了!而且这事看来很棘手了。”
“我得做些什么。”
如愿的经历充分说明了,富人的孩子得更早当家。
——
此时,气氛诡异到极点。
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没发生。
想到安霆远竟然纵容,甚至可能操纵这种事情的发生,仅仅只是为了逼她表态。
这就真的让她犯了难。
白天她刚刚兵行险招,在暧昧的边缘请乔乔来拍戏。
乔言心何等样人,精明明敏,请神容易送神难。若不是提早留了后手,哪里能侥幸地从容脱身?
没想到,这天杀的把柄就捏在这老东西手上。
这是赶狗入穷巷,把人往死里逼。
意思再明确不过,要么她和顾千澈彻底在感情上摊牌,摁着狗男人的头拜堂,从而抵消谢乔联姻的影响。
否则,图穷匕见。
“虽说,以目前手上的牌,要阿澈同意结婚还是有把握的。”
但是这样被逼着的感觉,真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这老东西看着上官家在客厅里明晃晃地起舞还坐得住,原来这鸿门宴还真是给我量身定制,要请我入瓮啊。”
此时,再看顾千澈的脸,她哪还有含情脉脉。
呲牙咧嘴,恨不得拆了他的骨架子。
“都怪这狗男人,笨得紧又没定力。”
“十有八九,这老头子已经知道假林晚的事了,要她这只猫两头赶耗子。”
“真把她往火上烤啊。”
一时之间,也是势穷。
她耐着性子,吸了一口气。又调整到那云淡风轻的妩媚样子,抿着红唇,笑道,
“安董客气了,你看我手脚没个轻重的,给我点时间,我换个装。”
然后,又迈着摇曳的步伐,扬长而去。整得顾千澈一个大无语,
望着他的背影,男人默念,
“允仪今天,很不对劲……”
“唉!”
“如果有难处,我会答应的!毕竟,区区名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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