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彻底崩溃了。
她不再哭闹,只是蜷缩在床角,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顾言深任何安慰的话语,她都听不见;送到嘴边的食物和水,她都毫无反应。她完全沉浸在了巨大的愧疚和自我惩罚的炼狱里,拒绝一切外界的救赎。
顾言深心急如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他强行给她喂了些流食,抱着她去洗漱,像照顾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婴儿。他看着妻子迅速消瘦下去的脸颊和死寂的眼神,心像被钝刀一遍遍凌迟。他恨自己的隐瞒,更恨那些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秦屿被紧急请来。他检查了林晚星的状况后,脸色凝重地对顾言深说:“顾太太这是遭受了毁灭性的心理创伤,引发了严重的抑郁性木僵状态。药物只能辅助,关键是需要强大的情感支撑和……一个让她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否则,她很可能会……身心衰竭。”
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顾言深看着床上形销骨立的妻子,又想到隔壁房间里依旧懵懂、需要母亲的女儿,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攫住了他。他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
夜深人静,顾言深挥退了所有人,轻轻上床,将林晚星冰冷僵硬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他不再说那些苍白无力的安慰,而是开始低沉的、一遍又一遍地诉说。诉说他们相识的点点滴滴,诉说他这三年来是如何疯了一样地寻找她,诉说星曦是如何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喊着“妈妈”……
“……星星,你听我说,”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压抑的痛楚,“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觉得一切都是你的错。但你想过没有,岳母在天之灵,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是看到她的女儿好好活下去!是看到她的外孙女健康长大!”
“还有岳父,他只是失踪了,我们没有找到他,不代表他就……只要我们不停下寻找,就还有希望!你难道要放弃吗?放弃找到爸爸的希望?放弃让星曦重新认识妈妈的机会?”
“是,我瞒了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任你打任你罚!但你不能用惩罚自己的方式来惩罚我,惩罚星曦!你不能这么残忍!”
说到最后,顾言深的声音哽咽了,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面对枪林弹雨都不曾退缩的男人,此刻却因为害怕失去怀中的挚爱而脆弱得像个孩子。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林晚星的颈窝,烫得她冰冷的皮肤微微一颤。
也许是顾言深滚烫的泪水,也许是他话语中那份绝望而深沉的爱,也许是他提到的“父亲可能还活着”的那一丝微弱的希望……像一丝极其微弱的光,刺破了林晚星意识深处厚重的黑暗。
她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顾言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心中狂震,更加用力地抱紧她,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她。
“星星,算我求你,为了我,为了星曦,也为了……可能还在某个地方等我们去找他的爸爸,你醒过来,好不好?”他几乎是卑微地乞求着,“我们一起面对,一起把爸爸找回来,一起治好星曦,让那些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我们需要你!我和星曦,都不能没有你!”
长时间的沉默后,就在顾言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他感觉到怀中的人,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幅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顾言深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巨大的狂喜和酸楚瞬间淹没了他!他捧起她的脸,看到她原本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痛苦却清醒的光。
“星星……”他声音颤抖地呼唤她的名字。
林晚星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下巴青色的胡茬,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找爸爸……治好星曦……”
“好!好!我们去找爸爸!治好星曦!”顾言深连连点头,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他的星星,终于从深渊边缘被他拉回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星开始强迫自己进食,配合治疗。她依旧沉默寡言,眼神中带着挥之不去的悲伤,但那股求死的意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坚韧。她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为了未尽的责任,也为了……赎罪。
她让顾言深找来了所有关于父亲失踪前的资料和寻找记录,一遍遍地看,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她也更加努力地配合秦屿的治疗方案,哪怕面对星曦的恐惧和排斥,她也咬着牙坚持,眼神里充满了不容动摇的决心。
顾言深看着妻子重新燃起的、 albeit 带着悲怆色彩的斗志,既心疼又欣慰。他知道,那道最深的伤口或许永远无法愈合,但它会结痂,会变成推动她前行的力量。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郑重起誓:“星星,我向你保证,穷尽毕生之力,我也会找到岳父,会让星曦好起来,会让所有伤害过我们的人,血债血偿!”
夫妻二人,在经历了一场几乎灭顶的情感风暴后,带着满身伤痕,却更加紧密地站在了一起。他们的目标前所未有的清晰:寻亲,救女,复仇!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一处偏远小镇的简陋疗养院里,一个精神恍惚、口中不停念叨着“星星……我的星星……”的老人,正对着窗外的一株野花,露出痴痴的笑容。命运的齿轮,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转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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