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未褪的清晨,杨靖哈着白气往大队部走,棉鞋踩得雪壳子“咯吱”响。
他怀里抱着个蓝布包袱,里头是十二本磨得发亮的红皮账本——昨儿后半夜他和王念慈对着油灯核了三遍,连豆腐坊多滴的半勺豆油都标得清清楚楚。
大队部的土坯房早冒起了烟,张大山正蹲在门口用鞋跟碾烟头,见杨靖过来,扯着嗓子喊:“老周头!小杨带着‘宝贝’来啦!”门帘一掀,老周队长探出头,灰布帽檐还沾着草屑:“赶紧进来,李婶子的旱烟快把屋子熏成蜂窝煤了!”
屋里热得发闷,十二张长条凳坐得满满当当。
养蜂组老钱头的裤脚沾着蜜蜡,铁匠组王师傅的铁砧子还搁在墙角,小石头娘怀里的账本比她人还高,封皮上“磨坊共治”四个大字是她让念初中的儿子用毛笔写的,墨迹还透着潮气。
“今儿叫大伙来,为的是副业分配。”老周拍了拍桌子,往年这时候他得扯着嗓子压过七嘴八舌,可今儿没人插话。
杨靖冲刘会计使个眼色,瘦高个的会计立刻搬来个木头箱子,“哗啦”倒出十二本红本本——正是各组这仨月的分红记录、支出明细。
老周捡起猪圈组的账本,老花镜滑到鼻尖:“上月卖猪崽得的工分……这净利数儿,咋比我半年口粮还多?”他翻页的手有点抖,“猪食钱、兽医钱、搭棚子的木料钱,咋都记这么细?”
“咱这叫‘明账亮底儿’。”张大山把腿往凳上一翘,皮裤带“咔”地绷直,“前儿我去查夜,看见猪倌老陈蹲在猪圈边儿上背账本——说怕哪天杨靖突击检查,他说不清楚。”满屋子哄笑,王念慈捂嘴笑时,辫梢的红绳晃得人眼亮:“张叔,那是老陈怕您查账时揪他耳朵。”
杨靖没笑,他盯着老周皱成核桃的脸。
这老头当队长十五年,最见不得“乱规矩”,可自打去年冬天豆腐坊试行共治,队里没再为分豆子红过脸——老周嘴上不说,杨靖知道他夜里来偷看过三次账本。
“咱能不能……把这些‘红本本’,也算进队里的‘正经事’?”张大山突然压低嗓门,像在说啥机密,“前儿我去公社送公粮,看见人家厂子里都有‘备案’,咱这共治要是也备案……往后分物资、评先进,不就有个准头?”
杨靖心里“咯噔”一下——这正是他昨夜和王念慈在炕头商量到后半夜的“共治备案制”。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老周:老头捏着账本的指节发白,眼角的皱纹拧成个结。
“这算不算‘另立山头’?”老周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石头。
王念慈往前挪了挪,蓝布衫蹭着杨靖的胳膊:“周叔,不是另立,是补漏。您看牛棚账清了,牛就壮;磨坊账清了,磨就转。队里统得明白,分得才公平。”她伸手翻开铁匠组的账本,“王师傅上月多打了三把锄头支援邻队,这事儿要没备案,咱咋知道该给他记额外工分?”
老周不说话了。
他望着墙上歪歪扭扭的“劳动最光荣”标语,又看看桌上整整齐齐的红本本,突然一拍大腿:“成!试一季!要是闹乱子,我拿烟袋锅子敲小杨脑壳!”
满屋子爆发出欢呼。
小石头娘的账本“啪”地砸在桌上:“那我当联络员!明儿就去收报表!”张大山笑得露出后槽牙:“我看行!回头我拿大喇叭喊——不备案的组,分化肥时排最后!”
杨靖松了口气,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响,像春冰初融:“【制度推进度+20%】”。
他低头时,看见王念慈正冲他眨眼睛,睫毛上还沾着刚才笑出的泪花。
可这“试一季”才刚开始,就出了岔子。
第三天晌午,小石头娘顶着一头雪花冲进杨靖家。
她怀里的报表被揉得皱巴巴,鼻尖冻得通红:“鱼塘组少了张鱼苗采购单!我让老吴头重报,他拍着胸脯说‘一张纸而已’!”
杨靖刚要说话,王念慈端着热姜茶过来:“石头婶子做得对。”她把茶碗往桌上一放,“上回磨坊少记半袋麦子,要不是您揪着不放,现在指不定谁吃哑巴亏呢。”
小石头娘突然挺直腰板,像只炸毛的母鸡:“对!共治靠的是规矩,不是面子!我这就去跟老吴头说——他要不补单子,这月分红他组里少拿两成!”她裹紧棉袄往外走,门帘一掀,冷风卷进来半片雪花,落在杨靖手背,凉丝丝的。
消息传得比北风还快。
转天铁匠组王师傅就抱着块木牌来:“小杨,我把‘锤规’抄了两份!一份挂铺里,一份交大队部备案!”养蜂组老钱头更绝,用蜂蜡封了张“蜂箱损耗表”,说这是“金贵得很的宝贝”。
刘会计的档案柜成了新宝贝。
杨靖让王念慈用红漆刷了十二个格子,每个格子贴张纸条,写着“豆腐坊”“磨坊”“铁匠组”……刘会计每天晌午准时来,账本“唰啦”一摞,比他当年记工分还认真。
张大山蹲在柜子前看了三天,突然在会上拍桌子:“往后大队干部考核,也得看‘共治支持度’!谁阻挠备案,谁就别想评先进!”老周没接话,只在记录本上“唰”地划了个勾——杨靖瞥见那页纸,上头密密麻麻记着“家庭共富公约”“生产共治备案表”,字写得歪歪扭扭,像小学生的作业。
月末总结会那天,大队部的门帘被风吹得“啪嗒”响。
老周站在炕沿儿上,手里攥着卷成筒的报表:“从下季起,‘共治备案’列进队里正式制度!工分结算、物资分配,一律优先已备案的单元!”他扫了眼台下,张大山正冲他竖大拇指,小石头娘的账本在膝盖上颠得“哒哒”响,“都听好了——往后这备案,就是咱平安屯的‘红宝书’!”
散会时,刘会计悄悄拽住杨靖的袖子。
他的旱烟袋没点,声音压得像说悄悄话:“我今儿早起去挑水,看见赵老拐在大队部门口站了半晌。最后……他从裤腰里掏出个油布包,里头是他家的自留地账本。”
杨靖心里一热。
他推开大队部的窗户,春风裹着甜丝丝的土腥气涌进来。
门口不知啥时候挂了块红门帘,是王念慈让人绣的,金线绣着“平安屯·共治新风”八个字,在风里一掀一掀,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比以往都清晰:“【村级共治制度化】达成,解锁‘全县共富推广方案’。”杨靖望着红门帘上跳动的金线,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是王师傅在补备案用的铁牌。
他摸了摸兜里的“共治监督员”,金属牌还带着体温,像块烧红的炭。
春寒还没褪尽,可杨靖知道,这火,要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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