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抬头看她,见她眼睛亮得跟刚敲过的校钟似的。
小石头娘端着的粥碗还冒着热气,手腕上沾着点玉米面糊,显然是刚从灶房跑过来的:“我刚去西头找二丫借蒸笼,听她说李秀兰昨儿个把李家洼的治虫账册重新核了一遍,连李老根都夸她比会计算得准!要我说啊,这第一锣该让李秀兰敲!”
村公所里的算盘珠子“咔嗒”一声掉在桌上——刘会计正拨拉着仪式预算,这会儿手悬在半空,眼镜片上的雾气都忘了擦:“秀兰同志?她婆家李家洼……”
“李家洼咋了?”张大山把旱烟杆往鞋底磕了磕,烟灰簌簌落进火盆,“前儿个我去送劈柴,瞅见她蹲在井边洗甜菜,手都冻得跟胡萝卜似的,还帮着俩小媳妇算工分。要说贡献,她在咱们共治户里能排前三。”可话说到这儿,他又搓起了后脖颈:“就是李老根那老倔头……上回我提妇女代表参会,他拍着桌子说‘女人上会成何体统’,这会子要让他闺女上台敲锣……”
杨靖没接话,目光落在墙上挂的《共治户贡献榜》上。
李秀兰的名字用红笔圈着,后面跟着一串数字:缝袜垫127双、代记工分38次、教识字15场。
他想起去年冬天,李秀兰蹲在灶房抹眼泪的模样——那时她刚嫁进李家洼,男人常年在外,婆母嫌她“吃闲饭”,她攥着半块冻硬的饼子说:“我也想挣工分,可人家说女人家没资格上会。”
“她能站出来,就是共治的活招牌。”杨靖突然拍了下桌子,震得刘会计的算盘珠子又跳了两跳,“再说了,咱们章程里写得明白——代表权按贡献和推选产生。”
王念慈一直没说话,这时候把手里的歌词本往桌上一推。
纸页翻到背面,密密麻麻记着李秀兰的工分明细:“她缝的袜垫给修渠的爷们暖了脚,记的账册让李家洼少了三回工分纠纷。这些,比啥都硬。”她声音轻,可落在人耳朵里像敲了块冻硬的冰——脆生生,响当当。
张大山挠了挠头,旱烟杆往怀里一揣:“成,我跟你们跑一趟李家洼。要是李老根敢拍桌子,我就跟他说……说他孙子去年发烧,还是秀兰给送的川贝枇杷膏!”
李家洼的土坯院墙比平安屯矮半截,杨靖一行人到的时候,李老根正蹲在院门口劈柴。
见是他们,斧头“咚”地剁在树墩上:“杨大先生又来教我治家?我李家洼的事,轮不着外人指手画脚!”
“叔,咱们是来商量正事的。”杨靖往树墩上一坐,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是小石头娘今早塞给他的热红薯,“您看,这是秀兰同志这半年的贡献清单。缝袜垫、记工分、教识字……哪样不是给咱屯子添砖加瓦?”
刘会计赶紧翻出《共治权利明白图》,手指戳着第七条:“‘重大仪式代表权,按贡献与推选产生’——秀兰同志是李家洼首位共治户,又是妇女代表,她不上,谁上?”
张大山在旁摸出烟袋锅子,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再说了,您家小子修渠那会儿,工分还是秀兰帮着记的。上回他还说,秀兰姐算的数比会计准,少扣了他半工分呢。”
李老根的脸从黑变红,又从红变紫。
他“呸”地吐了口唾沫,转身往屋里走:“成日里尽整些幺蛾子!”
杨靖也不追,冲王念慈使了个眼色。
王念慈清了清嗓子,哼起新编的《共治歌》:“一盏灯,照山梁;一声锣,唤四方……女人也能记工分,病了能领枇杷膏……”
歌声飘进窗户缝,杨靖看见窗纸下露出半只绣着并蒂莲的鞋尖——是李秀兰。
她的影子在窗纸上晃了晃,突然“吱呀”一声推开院门:“我敲!”
李老根在屋里咳嗽起来,李秀兰没理,攥着围裙角走到杨靖跟前:“可我有个条件——让我闺女小花也上台,念她写的诗。”
“啥诗?”张大山直起脖子,“十岁丫头能写个啥?”
“她写‘妈妈的手像红棉袄,暖了全家暖了屯’。”李秀兰的眼睛亮起来,“前儿个她趴在灶台上写,说要念给全屯子听。”
杨靖笑着点头:“别说一首,十首都行。”他瞥见李老根从门缝里探出半张脸,又补了句,“再说了,小花是咱们共治小学的第一批学生,她上台,才叫后继有人。”
回程路上,小石头娘裹紧了围巾:“我就说秀兰有股子韧劲!去年她来借针线,还唯唯诺诺的,今儿个倒把李老根镇住了。”
王念慈低头翻着节目单,钢笔尖在“领导讲话”那行画了个叉:“我把第一项改成‘李秀兰敲锣,李小花读诗’。”
“这成啥了?”张大山嘟囔,“跟文工团演戏似的。”
刘会计推了推眼镜:“以前是干部站台上念文件,现在是老百姓站台上说话——这才是共治。”
仪式前两日,平安屯的老槐树底下支起了戏台。
张大山带着几个壮劳力扛木头,木头撞在雪地上“咚咚”响;刘会计蹲在地上画图纸,拿树枝当教鞭:“台口要宽,让秀兰娘俩站得开;后台留个棚子,别让娃们冻着。”王念慈带着妇女们缝红毯,针脚密得能数清——红布是杨靖从系统商城兑的,摸起来比供销社的还软和。
杨靖踩着梯子钉横梁,钉锤“叮当”敲得雪粒子直往下落。
正钉到第三根,忽听山梁方向传来三长两短的哨声——是新换的信号!
他手一抖,钉子“当啷”掉在雪地里。
“念慈!”杨靖跳下梯子,鞋跟在雪地上踩出个深窝,“台得快点搭,人得留着劲——这灯不去,咱们的锣就敲不响。”
王念慈放下针线,目光扫过山梁方向:“是柳树屯?”
杨靖没答话。
系统提示在眼前忽明忽暗,他没看奖励,只盯着那片忽明忽暗的山影。
去年冬天,柳树屯有个娃冻伤了脚,要不是他用系统的冻疮膏,差点截了脚趾。
这会儿这哨声,像根细针戳在他心口。
“大山叔!”杨靖扯着嗓子喊,“把钉锤收了,叫上刘会计、小石头娘——开个紧急会!”
张大山扛着木头过来:“咋了?出啥岔子了?”
杨靖搓了搓冻红的手,望着山梁上渐起的北风:“岔子……可能在柳树屯。”
喜欢六零年屯里,我开系统商城当万元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六零年屯里,我开系统商城当万元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