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卷着化冻的泥土腥气漫过平安屯时,杨靖蹲在晒谷场的石磨上,手里的竹烟杆敲得磨盘咚咚响。
他面前围了二十来号人,张大山叉着腰,棉袄袖口沾着草屑:我说小杨,祭土地爷那是老祖宗传的规矩,可你要祭块石头碑?
没猪头没烧纸,供碗苞米碴子算咋回事?
张叔,您去年腊月里给五保户王奶奶挑了八担水,那八担水比猪头金贵。杨靖把烟杆往天上一指,咱祭的不是供品,是人心——就像您挑水时淌的汗珠子,晒谷场的日头都给记着呢。
人群里挤进来小石头娘,蓝布衫洗得发白,发梢别着朵野杏花:我男人在县里砖厂来信说,城里人过节讲究个有面儿。
咱屯有碑有歌,凭啥不能像他们那样?
我想让他知道,他媳妇在屯里也能把日子过出花样来。她声音不大,却像块热炭掉进冰窟窿,溅得满场人都静了。
张大山的大嗓门突然哑了,搓着粗糙的手掌直挠后颈:那...那总得有个章程。
不花钱,只出心!杨靖腾地站起来,石磨在脚下吱呀响,咱用手编的、嘴唱的、心里记的当供品,咋样?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谁先喊了句,接着七嘴八舌应和起来。
张大山梗着脖子最后举手,指节敲得桌子哐哐响:先说好,要是整得乌七八糟,我拿钉耙给你把祭台扒了!
筹备那几日,杨靖的草棚子成了杂货铺。
王念慈抱着团红布蹲在门槛上,指尖翻飞编花犁:野花要挑金黄的蒲公英,像不像犁尖翻起的土?赵小娥带着识字班的娃们趴在炕沿,把《心事录》里的话抄在桦树皮上:李婶子说春种时想起大妮的笑脸,腰就不酸了,这句当农谚签最合适!刘会计翻出压箱底的旧账本,撕了空白页折纸鹤:这纸是前年分粮时记工分的,带着米香呢。
最犯难的是张大山。
他蹲在自家院门口抽了三袋旱烟,突然冲进杨靖屋里:我媳妇头回炖鸡,盐罐子打翻了半勺子。他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解开时飘出股淡淡的咸香,就这勺盐,比供桌上的猪头实在——那年我偷队里半袋苞米,是王婶子拿这盐给我熬的醒酒汤。
杨靖接过红布包时,指腹触到布角的针脚,粗粗拉拉的,像张大山骂人时的大嗓门。
他突然笑了:张叔,这叫改过味,比啥供品都金贵。
祭日清晨,晨雾还没散透,十五户人家就陆陆续续往共耕区走。
杨靖没穿新做的蓝布衫,只把父亲留下的旧镰刀擦得锃亮——刀背有道缺口,是他十岁时偷偷帮奶奶割猪草磕的。
他把镰刀供在碑前,指尖抚过碑上两个刻痕,突然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动。
转头一看,张大山正把红布包往供桌上放,动作轻得像在放刚出窝的小鸡崽。
小石头娘捧着用野花编的花犁,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刘会计的纸鹤串成串,在风里扑棱着翅膀;赵小娥举着桦树皮农谚签,最高的那根写着汗落垄上,名亮碑中。
祭土——杨靖提高嗓门,声音撞在碑上又弹回来,谢黑土养人!
祭犁——王念慈跟着喊,手里的花犁举得老高,谢犁头开田!
祭碑——二十多道声音炸响,惊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谢人心亮堂!
轮到张大山致辞时,他涨红了脸,比当年在队部作检讨还结巴:咱...咱这碑不是石头,是人心垒的。
那年我犯浑,碑上没抹我名;后来我改了,碑上也没多刻一笔——可你们瞅瞅,他指着碑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哪个名字底下没压着几桩心事?
人群里不知谁抽了下鼻子,接着是小石头娘的呜咽,张大山自己倒慌了:哭啥哭!
我还没说完呢!他掏出红布包往供桌上一放,这勺盐,祭咱屯的改过味——往后谁要是犯迷糊,就来碑前闻闻,保准醒酒又醒心!
全场静了三秒,突然爆发出哄笑。
张大山急得直跺脚:笑啥笑!
没见过拿盐当供品的?可笑着笑着,有人抹起了泪,有人捶着旁人的背,连最不爱表露的刘会计都掏出手帕擦眼睛。
杨靖望着碑上的名字,在晨雾里泛着暖黄的光,像撒了把星星子。
今年共耕区第一锄,由信用最低户开犁。杨靖话音刚落,人群就炸开了。谁啊?该不会是老李家那口子?
李老四从队伍最后挤出来,破棉袄袖口露着棉絮,手直打颤:是...是我?他上个月帮王奶奶修漏雨的房,瓦片砸伤了脚;大前天替张大山家看了一宿晒在场上的麦种——这些,都记在刘会计的信用本上。
杨靖把锄头递过去,触到他掌心的老茧:去年这时候,你蹲在碑前哭,说对不起你爹。
现在,你爹要是看见,保准夸你是好样的。
李老四握着锄头,指节发白。
第一锄下去,黑土翻起个油亮亮的垄沟,比谁翻的都深。
刘会计举着本子跑过来,笔尖在纸上戳出个洞:春祭首犁,李老四,信用+5!
掌声像滚地的雷,从东边传到西边,震得共耕碑上的纸鹤直晃。
赵小娥举着农谚签蹦跳,野花从她辫梢掉下来,落进刚翻的土里。
张大山抹了把脸,冲李老四吼:愣着干啥?
接着翻!
翻完请你喝我家新腌的酸菜汤!
当晚,牛棚里飘出清亮的歌声。
王念慈抱着把破木吉他,琴弦是杨靖用自行车辐条改的:一犁开,信为种,黑土埋下旧愁痛;谁家汗,落谁垄,名字亮在春风中......孩子们趴在窗台上跟着哼,大人们蹲在门槛上听,连队里最凶的老黄狗都趴在地上,耳朵竖得尖尖的。
杨靖站在共耕碑下,把刚从系统商城兑的铜铃风铃挂在碑顶。
风一吹,叮当声像撒了把碎银子。
系统提示金光一闪:【仪式共治闭环】达成,解锁节气动员令(可绑定农时发起集体行动)。他望着远处牛棚透出的光,又抬头看风铃,突然想起王念慈教歌时说的话:歌是风,能把心事吹到云里。
下回祭天,得让老天也听见咱们的声音。他对着风铃轻声说。
风铃挂上第三天,老猎户周拐子背着猎枪路过共耕区。
他停住脚,眯着眼睛往碑顶瞧——铜铃在风里晃,叮当声裹着歌声,像有人在云里敲茶碗。
他皱了皱眉,猎枪杆往地上一杵:这动静...咋比山雀叫还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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