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北上京城,路途迢迢,算下来约莫要一月有余,料想抵京之时家中已然收到他已动身前往京城的书信。
王明远与相熟的镖局也早已商议好了路线,决定主要走漕运水路,先乘船沿长江东下,再转入运河北上。
这不仅是图个平稳省力,更是王明远有意为之。
近年的科场策论,涉及漕运、水利、民生的话题日渐增多,他正好借此机会,亲眼看看这维系南北的命脉究竟是如何运作,沿岸民生究竟如何,总比枯坐书斋、纸上谈兵要强得多。
到达九江府码头后,转换船只,船是常见的漕船改的客货两用船,不算宽敞,但收拾得干净。
王明远和狗娃包下了一个不大的舱室,虽略显逼仄,但关起门来,也算是个能读书休息的清静所在。
“三叔,东西都安置妥了!”狗娃从舱底钻上来,额上见汗,黑红的脸上却满是干劲。
“我看了,船家灶上家伙事还齐全,就是佐料怕是不全,好在咱自带的够用!等船开了,我找机会和船家商量商量,咱自己做饭,这一路奔波,可不能累坏了身子,马上还要参加会试呢!”
王明远笑着点头:“辛苦你了。这一路,饮食起居还得你多操心。”
“嗨,这有啥!”狗娃一拍胸脯,又压低声音,带着点得意。
起船的号子声传来,船工解缆撑篙,沉重的客船缓缓离岸,驶入江心。
船行初始,两岸尚能见片片丹枫,与苍翠松柏相间,在秋日晴空下色彩斑斓。
但很快,山势便渐趋平缓,视野开阔起来。
王明远没有一直待在舱里,偶尔也会站在船头或靠在船舷边。
晨起时,江面笼罩了一层薄纱般的水雾,岸边的芦苇也已然一片枯黄,风过处,掀起层层白浪,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默默看着往来如梭的漕船、客舟,还有那些小小的渔舟,将所见所闻,连同心中所思,一一记在随身的笔记上。
沿途的漕运虽然繁忙,但参考史书以及沿途细节,不知在这看似有序的繁忙之下,隐藏着多少纤夫的血汗、胥吏的盘剥、以及沿途州府的倾轧。
狗娃这边则很快和船上的厨子、船夫混熟了。
他力气大,又不吝啬,时常帮着搭把手,搬运些货物,或是将自家带的腊肉、咸菜分些给众人。
没两日,他便得了船老大的许可,可自行在规定之处做饭,就是要注意用火安全。
于是,王明远的饭食自此便精致了丰盛许多。
新鲜的江鱼炖豆腐,用自带小米熬得稠稠的粥,就着爽口的酱瓜……倒也驱散了不少旅途的乏味。
船过安庆府,未作停留,直放凤阳府。在此处,客船驶离长江,转入蜿蜒北上的运河。
水势顿时平缓许多,两岸景致也为之一变。
时值深秋,田地早已收割完毕,裸-露的田埂上堆着一个个金黄的稻草垛。
岸边的银杏树,叶片已转为灿烂的金黄,映着碧蓝的秋空和清澈的运河水,构成一幅静谧安详的田园画卷。
偶有晚归的牧童骑在牛背上,吹着不成调的笛子,慢悠悠地走在田埂上。
“三叔,你瞧那边!好多大柿子!”狗娃兴奋地指着岸旁一个村落,几株高大的柿子树虬枝盘曲,上面挂满了橙红饱满的果实,像一个个小灯笼,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
“这要是摘下来,做成柿饼,爷奶肯定爱吃!陈香哥肯定也爱吃!甜得很!”
王明远闻言,不禁莞尔一笑,狗娃这一路上除了念叨家里,真是没少念叨陈香。
但凡吃到点甜糯的、新鲜的瓜果点心,总要念叨一句“陈香哥肯定喜欢”。
在凤阳府码头,狗娃趁着补给的功夫,飞快上岸,竟真给他寻来一包当地特色的蜜饯果子,不仅有他眼馋的柿饼,还有用糖渍的冬瓜条和橘饼,甜而不腻。
他小心包好,放进随身行李里,念叨着到京城再次见到陈香定要送给他。
到达徐州府时,已是出发后十余日。
作为南北要冲,五省通衢,徐州府城果然气象不同。
码头上舳舻千里,岸边车马喧嚣,各色口音此起彼伏,端是热闹非凡。
王明远和狗娃寻了家看起来干净稳妥的客栈,打算在此休整一日,也顺便置办些进京后拜会师长、故旧的礼物。
次日,两人便在城中闲逛。城中店铺林立,货品琳琅,从江南的丝绸、景德镇的瓷器,到塞外的皮货、闽粤的干货,应有尽有。
王明远心里早有盘算。
恩师崔巡抚一家, 师母温和,已出嫁的师姐,还有仍在国子监读书的师兄,都需备上一份心意。
给女眷的,他挑了些式样雅致、做工精巧的配饰、玉镯,并非多名贵,重在心意周到;
给师兄和崔巡抚的,则选了些上好的徽墨、湖笔,以及一卷当地文人仿的前朝山水画,算是投其所好。
至于京中的周老太傅和定国公府,礼物更需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最终选了几方有名的端砚、几罐地方名茶和几匣上等滋补药材,显得持重又不失礼数。
休整一日后,客船继续北上,过兖州,经东昌,至临清州(山东聊城临清)。
运河两岸,秋意愈深。
渡口的老柳树,叶子已大半凋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风中摇曳。
水面上,运送漕粮、货物的船只依旧络绎不绝,但王明远细看之下,却发现有些漕船吃水异常深,行速缓慢,船工号子声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沿途一些小的集镇码头,也能见到不少衣衫褴褛的流民蹲在墙角,眼神麻木地望着往来船只。
这表面的繁华之下,掩盖着的是民生的艰辛。
在临清换了船,沿卫河、白河北上。
水势愈急,风寒更甚。
旅途劳顿开始显现,连狗娃的话都少了许多,大部分时间都在舱里守着暖和的炉子打盹。
王明远则强打精神,每日依旧读书不辍,只是笔记上,关于漕运利弊、民生艰难的记录,渐渐多了起来。
这日傍晚,客船终于缓缓靠上了通州码头。
望着远处暮色中隐约显现的城墙轮廓,王明远长长舒了一口气。
通州终于到了,次日便可换乘马车,直入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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