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晨曦驱散了雅安城头最后的硝烟气息。
贺连山没有再多看一眼瘫软在地的张成,径直转身,冰冷的甲胄在初阳下反射着金属独有的光泽。
他洪亮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街道上回响。
“吴勇。”
“末将在!”
吴勇快步上前,身上的血迹尚未干涸,脸上却带着胜利后的振奋。
“传我将令,全军接管城防,清点府库武库,登记降兵。”
“是!”
“另外,立刻张贴《汉王安民告示》,打开粮仓,设粥棚,安抚城中百姓。”
“将军,这……”
吴勇脸上出现一丝犹豫。
“我们的军粮也并不宽裕,如此开仓,若是后续补给不济……”
贺连山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我们是来解救四川,不是来劫掠四川的。民心,比粮食更重要。让百姓看到,汉军与清妖的不同。”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告诉弟兄们,军纪是第一条命。谁敢趁乱劫掠百姓,扰民滋事,无论官职,斩立决。”
最后三个字,他说的极重,每一个字都砸在周围所有士兵的心头。
吴勇身体一震,立刻挺直了胸膛。
“末将明白!这就去办!”
贺连山转向一旁同样浑身浴血的罗子山,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许。
“罗首领,这次多亏了你和乡勇的兄弟们。”
罗子山连忙拱手,他看着眼前这位汉军主帅,心中充满了敬佩。
“将军言重了,我等川中子弟,苦清久矣,能为王师效力,是我等的荣幸。”
“接下来,城中的秩序,还要拜托罗首领多多费心。你们是本地人,由你们出面安抚百姓,效果会比我们这些外来人好得多。”
贺连山的话语中带着真诚的托付。
“将军放心,子山明白。我这就带兄弟们去各街巷巡视,告诉乡亲们,我们自己的军队回来了,不用再害怕了。”
罗子山眼中泛起光彩,重重点头。
很快,雅安城内出现了奇异的一幕。
一队队身穿汉军军服的士兵,手持武器,在城中各处要道站岗,他们身姿笔挺,目不斜视,对于从门缝里偷偷窥探的百姓,秋毫无犯。
而另一边,罗子山带着那些百姓们熟悉的面孔,走街串巷。
“各位乡亲!开门吧!清妖的兵已经被打跑了!”
“我们是汉王的大军!是来解救我们的!”
“城东头已经开始放粮了!有孩子的都能领到!”
起初,屋门紧闭,街道上一片死寂。
但随着乡勇们一遍遍的呼喊,终于有胆大的人,悄悄推开一条门缝。
他们看到的,是熟悉的乡勇兄弟,还有那些纪律严明、没有丝毫侵扰举动的汉军士兵。
接着,城门口张贴的告示被人大声念了出来。
“奉汉王令,安民告示!”
“凡我汉军所到之处,不扰民,不抢掠,买卖公平……”
“废除清廷苛捐杂税,凡归附之地,免税三年!”
“城中将设蒙学,凡适龄孩童,无论贫富,皆可入学读书!”
一条条,一款款,都说到了百姓的心坎里。
免税三年。
孩子能读书。
这些是他们在清廷治下,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人群中开始出现骚动,窃窃私语声逐渐汇聚。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扑通一声跪在了罗子山面前。
“罗家的娃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张大爷,您快起来!”
罗子山赶紧扶起老人。
“千真万确!汉王就是来让我们过好日子的!”
老者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两行热泪。
他转过身,对着周围的百姓大喊。
“是真的!是真的!我们有救了!大汉天兵来了!”
“跪迎王师!”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成片成片地跪了下去。
压抑了许久的希望与激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贺连山站在城楼上,俯瞰着这一幕,他坚毅的脸庞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宽慰。
拿下城池,只是开始。
赢得这些人的心,才是真正的胜利。
他转身走下城楼,来到临时征用的府衙。
吴勇已经在此等候。
“将军,府库、武库已清点完毕。缴获粮食三千石,各类军械足以装备两千人。降兵共计四百一十二人,都已经收押。”
贺连山点点头,在一张桌案后坐下。
“降兵如何处置?”
“按照惯例,是否……”
吴勇做了个下切的手势。
“不。”
贺连山直接否定。
“全部打散,愿意回乡的,发给路费。愿意加入我们的,经过甄别审查后,可以编入辅兵营。”
“将军,这些人毕竟是清兵,留着恐怕是祸患。”
吴勇担忧道。
“清廷失德,他们为清廷卖命,不过是混口饭吃。我们给他们另一条路,一条活路,一条做堂堂正正汉人的路。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会做出选择的。”
贺连山铺开纸笔。
“你先去处理降兵的事,我要立刻写捷报,送回黑水城。”
“是!”
吴勇领命而去。
贺连山提笔蘸墨,笔尖悬在纸上,脑中飞速回顾着从奇袭到破城的每一个细节。
《雅安大捷折》
他笔走龙蛇,将如何与罗子山接头,如何利用羌藏向导绕道西门,如何声东击西,如何炮轰城墙,如何阵斩俘虏,一一详述。
最后,他着重写下了安抚百姓,民心归附的情况。
写完,他吹干墨迹,仔细折好,用火漆封缄。
“来人!”
一名亲兵立刻入内。
“传令,选最好的快马,最熟悉山路的信使,日夜兼程,将此捷报送往黑水城,呈于大王!”
“遵命!”
亲兵接过捷报,转身飞奔而出。
贺连山站起身,走到悬挂的舆图前。
他的手指点在雅安的位置,然后缓缓向东移动,落在一个名为“名山”的县城上。
“吴勇。”
刚刚处理完事务回来的吴勇立刻应声。
“你率一千人,协同罗子山首领,留守雅安。务必将雅安打造成我们稳固的后方。”
“将军,您要……”
“我亲率主力,即刻出发,进取名山。”
贺连山的手指在舆图上重重一点。
“拿下名山,我们就彻底扼住了川藏之间的咽喉要道,整个川西的门户,就向我们敞开了。”
……
数日之后,黑水城,汉王帅帐。
天气已经有了秋日的凉意,但帅帐内的气氛却一片火热。
李信手中拿着两份几乎同时抵达的军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他来回踱步,将那两份薄薄的纸张看了又看。
“好!好啊!”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肃州!雅安!周大勇拿下了肃州,贺连山拿下了雅安!东西两线,双双告捷!”
站在一旁的徐文良,同样满面春风,他轻抚长须,走到巨大的舆图前。
“大王,请看。”
他拿起一根长杆,一端点在舆图西北角的肃州。
“肃州一得,我们便斩断了清廷通往西域的左臂,甘陕震动,清廷在西北的统治,已经岌岌可危。”
他的长杆随即划过漫长的距离,点在了舆图西南角的雅安。
“而雅安被我们拿下,则是一把尖刀,直插四川腹心。川西门户洞开,断了清廷从四川支援西北的可能。更重要的是,这向天下人宣告,我汉军不仅能在西北立足,更有余力南下取川!”
李信大步走到舆图前,双臂张开,虚按在肃州与雅安两点之上。
“军师说的没错,我们就像两只巨大的铁钳,从东西两个方向,钳住了清廷的软肋。康熙现在怕是连觉都睡不好了。”
他的胸中豪情万丈。
“军师,你说,我们下一步,是不是该让这钳子收得更紧一些?集结主力,一鼓作气拿下乌鞘岭,打通东进中原的道路!”
徐文良却摇了摇头。
“大王,此时恰恰不宜急进。”
“哦?”
李信看向他。
“为何?”
“大王,铁钳虽利,但我们握着铁钳的手臂,还不够粗壮。”
徐文良的比喻十分形象。
“肃州和雅安,都是刚刚攻下,民心未稳,根基不牢。若是我们急于进攻,将主力尽数调往前线,一旦后方有变,或是清廷不顾一切地反扑,我们这两块新得之地,就有得而复失的危险。”
李信的兴奋慢慢冷却下来,他重新审视着舆图,陷入了沉思。
徐文良继续说道。
“为今之计,我们应当暂缓对乌鞘岭和中卫等地的攻势。先将重心放在消化战果上。”
“消化战果?”
“正是。我们应当立刻派最得力的民政官员,前往肃州和雅安。”
“没错。让他们去肃州和雅安,推行我们的均田、免税、兴办蒙学等国策。把清廷的土地,变成我们汉军的土地。把清廷的百姓,变成我们汉王的子民。”
徐文良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只有将这两地彻底经营成我们稳固的根据地,钱粮兵员能源源不断地输送出来,我们的根基才算真正扎稳。到那时,我们再集中全部力量,猛攻乌鞘岭,则事半功倍,势如破竹。”
“稳扎稳打,积蓄力量……”
李信口中咀嚼着这八个字,双眼越来越亮。
他终于完全明白了徐文良的意图。
“军师所言,乃是万全之策!我险些被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
他转身对帐外喝道。
“来人!传令!”
一名书记官迅速入帐,执笔待命。
“命,保民府陈敬之,即刻启程,分派人手,一路北上肃州,一路南下雅安,全权负责两地民政事务,务必在最短时间内,稳定地方,收拢民心!”
“遵命!”
“再传令给北镇军团周大勇、南镇军团贺连山。”
李信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令他们稳固占领,操练兵马,安抚地方,切勿急于冒进。大军的战略,将进入新的阶段。”
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正在悄然积蓄着它下一波更为猛烈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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