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闷响和自动武器的扫射声如同擂鼓，一下下敲击着仓库上层的结构，灰尘和碎屑簌簌落下，给这片弥漫着焦糊味的地下空间又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
艾拉跪在吴枫焦黑的身体旁，双手悬停在他胸口上方，掌心散发出柔和的、带着生机的翠绿色光芒。这光芒如同最精密的织针，小心翼翼地修补着被狂暴电流撕裂的肌肉组织、受损的内脏和濒临崩溃的神经系统。吴枫的身体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每一次抽搐都让艾拉的心紧紧揪起。
他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强行扯断能量管线引发的过载冲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生机。
“坚持住……吴枫……坚持住……”艾拉低声呢喃，不知是在鼓励吴枫，还是在支撑自己。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过度消耗生命能量让她自己也摇摇欲坠。
但她不能停下。她同时还要分出一缕感知，维系着不远处萨菲拉的生命体征。共振牢笼的崩溃虽然解除了持续的折磨，但也像突然撤去了支撑，让萨菲拉本就千疮百孔的精神和身体陷入了更深层的衰竭。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头顶的战斗声时而激烈，时而稀疏，贾马尔正在用他的方式为他们争取时间，但谁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奥林帕斯的“清扫协议”意味着什么。
终于，在艾拉感觉自己即将油尽灯枯的时候，吴枫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破风箱般的吸气声。他焦黑的眼皮颤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视野模糊，全身如同被碾碎般剧痛，但他还活着。
“……艾……拉……”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
“别动！”艾拉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疲惫，“你的伤很重……非常重。”
吴枫尝试移动手指，却只引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和肌肉的痉挛。他立刻放弃了动作，用尽全部力气转动眼球，看向萨菲拉的方向。
“……她……”
“她还活着，但情况很糟。”艾拉快速说道，同时持续输出着能量，“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贾马尔在上面制造混乱，但支撑不了多久。”
离开？以他们两人现在状态，带着一个昏迷的萨菲拉，穿过奥林帕斯和“屠夫”残余手下的封锁，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从维修通道的竖井上方传来。
艾拉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挡在吴枫身前，尽管她已几乎没有自保之力。
一个身影敏捷地滑下竖井，落地无声。来人穿着本地常见的工人服装，脸上抹着油污，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和手中的改装冲锋枪表明了身份——是贾马尔！
“快！没时间了！”贾马尔看到下方的惨状，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立刻被紧迫感取代，“奥林帕斯的援兵快到了，他们正在启动数据销毁和物理爆破！这地方很快会被彻底埋葬！”
他快步走到萨菲拉身边，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眉头紧锁。“她不能颠簸，但留在这里就是死。”他迅速从背包里扯出一张折叠的应急担架，动作熟练地将萨菲拉小心地固定在上面。
然后他看向吴枫和几乎虚脱的艾拉，眼神凝重：“你们呢？”
“我……可以走。”艾拉咬牙试图站起，却双腿一软。
吴枫用眼神制止了她，看向贾马尔，用气声说道：“……带她们……走……”
“放屁！”贾马尔低吼一声，语气斩钉截铁，“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下喂炸弹！”他不再废话，上前一把将艾拉背在背上，然后用另一只手抓起担架的一头，“抓着另一边，跟着我！我们必须从他们没完全封锁的旧排污口出去，那是唯一生路！”
艾拉伏在贾马尔背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将最后一丝微弱的生命能量渡过去，支撑着他的体力。贾马尔则如同负重的骆驼，咬着牙，拖着担架，向着能量发生器后方一个被炸开缺口的、更加狭窄潮湿的通道走去。
吴枫看着他们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忍受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用还能稍微活动的左臂支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如同蠕虫般，向着那个缺口爬去。每移动一寸，都像是经历一次酷刑，焦黑的皮肤与粗糙的地面摩擦，留下暗红的血痕。
在他身后，那庞大的能量发生器内部传来不祥的过载尖鸣，蓝色的电弧在破损的管线间疯狂跳跃，显然离彻底爆炸不远了。
黑暗、恶臭、绝望……这条逃生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
贾马尔在前方开路，他的呼吸粗重，汗水混合着油污从额头滑落。艾拉趴在他背上，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只能本能地维持着那微弱的能量输送。担架上的萨菲拉依旧昏迷，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精致人偶。
吴枫跟在最后，爬行的速度越来越慢，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边缘徘徊。他几乎能听到身后那死亡倒计时的滴答声。
就在他感觉力气即将耗尽，黑暗即将吞噬意识的那一刻，前方突然传来贾马尔压抑的欢呼：
“到了！看到光了！”
一股带着海腥味和垃圾腐臭味的、但无比清新的冷空气涌了进来。前方是出口！连接着旧港区复杂的下水道系统，再往外，就是自由（虽然依旧危险）的世界。
贾马尔率先将艾拉和担架推了出去，然后返身，一把将几乎昏迷的吴枫扛在肩上，奋力冲出了洞口。
几乎在他们离开的下一秒，身后传来了惊天动地的连环爆炸！
“轰隆隆——！！”
整个勒帕尼耶区似乎都震动了一下。他们逃出的那个洞口被汹涌而出的火焰和浓烟彻底吞没，巨大的冲击波将站在下水道里的几人狠狠推倒在地。
贾马尔用身体护住吴枫和艾拉，承受了大部分冲击。
爆炸声持续了十几秒，才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远处传来的消防车和警车的尖锐鸣笛声。
在下水道令人作呕的的气味中，四人瘫倒在冰冷的石壁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了每一个人。
吴枫在昏迷前，最后看了一眼被贾马尔护在身边的萨菲拉，又看了一眼因为耗尽力量而昏睡过去的艾拉。
星火未熄。
尽管微弱，尽管残破，但余烬之中，仍有微光。
在马赛旧港的阴影深处，在奥林帕斯精心布置的陷阱废墟上，他们活了下来，并且，带回了重要的同伴。
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但至少此刻，他们赢得了片刻的喘息。
贾马尔喘着粗气，警惕地听着远处的动静，开始思考如何将这三个重伤员，安全地转移出这片是非之地。
黎明的微光，还未到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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