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冲出隧道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不是真正的寂静——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车厢内暖气的低吟、乘客们细微的窣窣声响依然存在——但窗外的景象,却拥有一种吞噬声音的力量。
无垠的雪原在冬日午后黯淡的天光下铺展,一直延伸到被雪雾模糊的远山轮廓。雪还在下,不是东京那种细碎羞涩的雪粒,而是成片的绵密雪花,斜斜地飘洒,在车窗玻璃上留下短暂的水痕。
立希单手撑着脸,目光怔怔地投向那片白色世界。
她的呼吸在玻璃上晕开一小团白雾,很快又消散。
雪总能让她想起一些遥远的事,比如童年时和姐姐堆过的雪人,比如今年初冬在RiNG后台,灯小心翼翼捧给她的一小捧窗台上的积雪。
那些记忆被这铺天盖地的白唤醒了,在心尖上轻轻挠着。
海铃在她身旁剥橘子。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细致,指尖沿着橘皮的天然纹理慢慢剥离,不让白色的橘络过多残留。
清甜的香气在两人之间的狭小空间弥漫开时,她掰开橘瓣,极其自然地伸手,将一半塞进了立希微微张开的嘴里。
“吃橘子。”
立希下意识地咀嚼。果肉饱满,汁水充沛,酸甜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味蕾。她咽下后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眉头微蹙。
“……这个季节你哪来的橘子?”
“家里拿的。”
海铃将剩下半块送进自己嘴里,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亲昵到近乎逾矩的动作不过是递了张纸巾般平常。
她顿了顿,翡翠色的眼眸瞥向立希:“好吃吗?”
“好吃是好吃……”
立希嘟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座位。耳根有些发烫,她不擅长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关怀。
对面,初音和星野正以一种近乎融为一体的姿态依偎着。
米黄色的长围巾绒毛蓬松柔软,它被巧妙地绕了两圈,将两人的脖颈温柔地包裹在一起。
两人头靠着头,额头相贴,呼吸的频率在极近的距离下几乎同步。两人都望着窗外飞逝的雪景,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共享这份移动中的静谧。
星野鼻梁上架着那副黑边平光镜。
这副眼镜的出现,源于初音那晚补课时窝在他怀里时的突发奇想。
“星野君的眼睛有时候太锐利啦,戴副眼镜的话,会柔和很多哦。”
本是玩笑话,他却记下了。于是这副没有度数的眼镜,渐渐成了他私服搭配的一部分——尤其是在初音身边时。
“星野君……”
初音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抬起头。紫水晶般的眼眸在围巾绒毛的缝隙间闪烁,映着窗外流动的雪光。
她盯着自家男友被镜片柔化的侧脸线条,唇角弯起甜蜜的弧度:“……你看起来好开心。”
星野一怔,目光从窗外收回。他低下头,镜片后的眼睛对上她含笑的目光。那双总是深沉的黑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倒影,锐利的边缘被温柔取代。
“嗯。”
他承认得坦然,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让她更深地陷进自己怀里,
“确实。能和你一起出来旅行。”
“诶嘿嘿……”
初音发出一串满足的气音般笑声,把脸埋进他胸口,隔着毛衣的布料蹭了蹭。
她头顶毛茸茸的金色针毡帽上,那颗白色小球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这算不算……蜜月旅行呀?”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撒娇般的羞怯,但在相对安静的车厢里,这句话还是清晰地飘进了对面两人的耳中。
“咳——!”
立希猛地呛了一口橘子汁,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海铃面无表情地递过纸巾,另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仔细看的话,海铃那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她迅速将脸转向自己那边的车窗,耳廓染上了一层极淡的粉色。
——啧啧,真没眼看。
邻座传来的动静让初音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啊”了一声,整张脸瞬间埋进星野怀里,只露出红得滴血的耳朵尖。
星野倒是神色如常,只是抬手扶了扶眼镜,指尖在她发顶安抚性地揉了揉,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们斜后方的座位,myGo的四人占据了整排。
素世正扮演着临时妈妈的角色,小心地将保温壶里的热水注入四个纸杯。茶包在热水中舒展,深琥珀色的茶汤荡漾开,蒸腾起带着红茶香气的白雾。
“谢谢素世……”
灯接过茶杯时小声道谢,双手捧着纸杯,感受着那份温热透过杯壁传到冰凉的手指。
她低头,嘴唇贴着杯沿抿了一小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一路暖到胃里,驱散了在车厢里久坐后积攒的细微寒意。
乐奈凑近自己的茶杯,像只嗅到鱼干的猫一样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满足地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有些傻气却无比幸福的笑容,捧着杯子小口啜饮起来。
爱音则是整个人都黏在了素世身上。
她把脸埋在素世肩窝,手臂环着素世的腰,像只大型树袋熊。
“诶嘿嘿……soyorin……”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撒娇的鼻音,
“你今天好香啊……用的还是上次那款身体乳吗?”
素世双脸悄悄一红,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没有真正的责备,更像是对顽皮妹妹的纵容。
“……小爱音,你先起来,茶要洒了。”
她试着推了推爱音,但对方纹丝不动,反而抱得更紧了。
虽然嘴上嗔怪,素世脸上的笑容却温柔而真实。
能和乐队的大家像这样一起出行,逃离东京那种时刻紧绷,需要不断面对过往与未来的氛围,对她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治愈。
远离熟悉的场所,或许连那些盘根错节的情绪,也能在这片陌生的雪国里暂时搁置吧。
只是……
素世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散表面氤氲的热气。白雾升腾,将她精致的面容遮掩在后面,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隔着狭窄的过道,瞥向了斜前方那排座位。
Ave mujica的四人坐在那里。
祥子裹在一件厚厚的白色羽绒服里,帽子边缘一圈蓬松的灰色毛领将她的脸衬得愈发小巧。她突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身体微微一颤,连忙从身旁睦的手中接过递来的纸巾,转过身,有些狼狈地擤鼻涕。
“嘶哈……”
她转回来时,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泪花,鼻尖通红,
“这地方……比东京冷太多了吧……” 她说话时吐出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坐在她对面的若麦此刻也收起了平时那副玩世不恭的嬉笑模样。尽管列车暖气充足,但仅仅是看着窗外那片仿佛能吸收所有温度的纯白,就让人从心底里冒出寒意。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侧过身,和同样在微微发抖的初华紧紧搂在一起,互相汲取体温。
“呜呜……失策了,失策了……”
若麦把脸埋进初华蓬松柔软的金色卷发里,声音闷闷的,
“我应该把那个充电热水袋带上的……或者多贴几个暖宝宝……把我的脸冻坏了我还怎么更新视频啊……”
初华哭唧唧地回抱住她,手臂环住若麦的腰,把自己缩进对方怀里。
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像极了被冷雨淋湿后寻求温暖的小动物。金色的发丝蹭着若麦的脸颊和脖颈,带着淡淡的、好闻的洗发水香味。
坐在旁边的睦默默看着她们,淡金色的眼眸眨了眨,迟疑了一下,从随身的小包里又抽出一张纸巾,递向初华的方向。
过了好一会儿,祥子才终于处理完鼻子的不适。
她手里捏着那团用过的纸巾,鼻尖和眼眶都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刚才擤鼻涕太用力的缘故。
她略显疲惫地靠回座椅,羽绒服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在座位下方,被羽绒服下摆遮挡的地方,她的手悄悄探过去,握住了睦放在腿上的微凉小手。
睦的手指总是带着一丝凉意,但此刻,这份凉意反而让祥子有些躁动的心绪稍微平静了一点。她需要一点实在的、能握住的东西。
“睦……”
祥子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睦的耳廓,
“说实话,我还是……有点害怕。”
听到青梅竹马难得带着颤音的示弱,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慢慢侧过头,将自己翠绿色的脑袋轻轻靠在祥子肩头。一蓝一绿的两颗脑袋就这样依偎在一起,发丝交缠。
“怎么了,祥?”
睦的声音很轻,像雪花落在掌心。
祥子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重量。
她的目光越过座椅靠背,落在对面抱团取暖的若麦和初华身上——她们似乎已经找到了舒适的姿势,初华甚至开始有点昏昏欲睡。
祥子的视线又缓缓移向车窗,透过玻璃的反光,能隐约看到后方myGo那排座位的身影,看到素世低头喝茶时优雅的侧脸,看到灯小口啜饮时满足的神情,看到爱音黏着素世不放的耍赖模样,看到乐奈捧着茶杯时那副猫咪般的慵懒。
“刚才在RiNG集合的时候……”
祥子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气声,
“哪怕我已经……做了很多心理准备。可是,真正站在她们面前时,还是……”
……还是什么?
还是心虚得像个小偷?还是愧疚得抬不起头?还是害怕从那些曾经熟悉的眼睛里,看到责备、失望、或者更糟糕的……漠然?
她说不出口。
素世那个短暂停留在她身上、复杂得难以解读的眼神……
立希那声毫不掩饰不耐烦的“啧”,以及转身就走的背影……
灯小心翼翼地对上她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像受惊的小鹿般迅速移开目光,躲到爱音身后……
所有这些细节,都像细小的冰刺,悄无声息地扎进她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不致命,但持续而绵密地疼着。
不是不想和解。不是不愿意道歉。不是没有在深夜里,对着手机里那些早已不再活跃的聊天窗口,打下又删除过无数次的话语。
只是当她真正站在她们面前,站在那些被她伤害过、也被她珍视过的人面前时,那股沉重到几乎要将她压垮的自我厌恶,就会像这窗外的暴雪般汹涌而来,淹没她所有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
我这样的人……带着满身的谎言、逃避和自私的决定……真的还配得到原谅吗?
真的还有资格,重新站在她们身边,像过去那样笑着说话吗?
祥子低下头,额前蓝色色的刘海垂落,在她眼前投下一小片阴影,也遮住了她眼底翻涌的挣扎。握着睦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睦感受到了。不是寒冷造成的生理性颤抖,而是某种更深层的震动。
她没有说话,没有用苍白的言语安慰。她只是更用力而坚定地回握了祥子的手,用自己的五指紧紧扣住对方的手指,指腹轻轻摩挲着祥子冰凉的指节,传递着无声却坚实的支撑。
……没关系的,祥。
她在心里默默重复着,如同某种坚定的誓言。
……我一定会让你和大家和好如初的。一定。
列车在少女们各异的思绪与交错的情感中,平稳而坚定地前行,划开重重雪幕,向着山脉更深处,被温泉热气与厚重积雪共同守护着的小镇,不断靠近。
……
“嘶——!怎么、怎么这么冷啊!”
列车门滑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冰雪颗粒的凛冽寒风像看不见的巨手,猛地攫住了刚探出身子的初音!
那不是东京冬天那种湿润,带着都市尘埃的冷,而是干燥锐利的,仿佛能穿透衣物直接刺进骨缝的寒意!
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像被电流击中般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向后缩去,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一头扎进了紧跟在她身后,刚提起行李的星野怀里。
星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温差冲击得倒吸一口凉气——
车厢内温暖干燥,带着循环空气特有的沉闷感,而站台上的空气冰冷清新,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侵略性。
细碎的雪粒被风卷着,打在裸露的皮肤上有种细微却持续的刺痛。
他一手稳稳接住扑进怀里的初音——她像只受惊后寻求庇护的雏鸟,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另一只手迅速而有力地提起两人的行李箱,踏出了车厢,踩在了月台湿滑的积雪上。
“小心些,”
他低下头,嘴唇贴近她戴着毛绒耳罩的耳朵,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显得有些不稳,
“地上全是雪,很滑,抓紧我。”
眼前的景象确实需要十二分的小心。
山间小站的月台完全露天,此刻已被昨夜持续到今晨的降雪彻底覆盖,铺陈开一片厚实而纯净的白色。
只有被早先下车的旅客反复踩踏过的地方,积雪被压实融化,露出底下湿漉漉的,颜色深沉的混凝土地砖。
雪花仍在纷纷扬扬地飘落,不急不缓,让远处的山峦轮廓,车站旁寥寥几栋低矮的木质房屋,都隐没在一片朦胧的雪幕之后,宛如水墨画中淡去的远景。
先下车的旅客们无不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踩得扎实,试探着落脚点的坚实程度,身体微微前倾以保持平衡,在这片光滑的冰面上谨慎行进。
“哇啊——!好大的雪!比东京的城市雪景漂亮多了——哎呦!”
充满活力的惊叹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行李箱轮子滑开的吱嘎声,以及一声短促的痛呼!
爱音抱着她那个颜色醒目的粉色行李箱,兴冲冲地跳下车厢门台阶。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漫天飞雪吸引,脚下却没留意到月台边缘那层被踩实后光滑如镜的冰壳。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重心后仰,“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跌坐在了冰冷的积雪上,手里的行李箱也脱手滑出去一小段距离。
“爱音酱!”
跟在后面的灯见状,想也没想就丢下自己的小背包,上前去扶。
可她同样高估了雪地的友善程度,刚迈出两步,鞋底在湿滑的地面上一蹭,自己也失去平衡,“哎呀”一声惊叫,跌坐在爱音旁边,位置分毫不差。
一时间,两个女孩并排坐在冰冷的雪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发懵。爱音的粉色羽绒服和灯的浅蓝色外套上,迅速沾上了一层晶莹的雪粒。
爱音眨了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灯,以及那张写满了茫然和一丝羞窘的脸,又低头看看自己坐出的那个“人形雪坑”,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起初是憋着的,随即越来越响,变成了毫无形象的开朗大笑!
“哈哈哈!小灯!你看我们!”
她干脆不急着起来了,反而伸手拉住灯的手臂,带着她在雪地上轻轻滑动了一下。两人坐在光滑的冰面上,真的借着那点惯性,笨拙而滑稽地向前滑出了一小段距离,在原本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两道并行的歪歪扭扭拖痕。
“爱……爱音酱!很多人在看着呢……”
灯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半是因为摔倒的尴尬,一半是因为爱音这突如其来的游戏精神!
她手忙脚乱地想撑地站起来,可戴着毛线手套的手在光滑的雪面上找不到着力点,反而被爱音拉着,两人又滑了一小步,险些一起躺倒。
“喂!你们两个!很危险的!快起来!”
素世无奈又带着焦急的声音响起。她放下自己的行李箱,快步走到两人身边,脸颊因为冷风和些许的羞耻感而泛着红晕。
她弯下腰,一手抓住爱音的手臂,另一只手去扶灯的肩膀,费力地将这两个连体婴从雪地里往上拉。
“真是的……一下车就胡闹。”
素世的语气里满是嗔怪,但手上拍打她们衣服上积雪的动作却十分轻柔细致,从肩膀到后背,再到裤腿上沾的雪,
“有没有摔疼?能站起来吗?”
爱音被拉起来后,毫不在意地拍了拍屁股,嘿嘿傻笑着,那双总是活力四射的眼睛此刻亮晶晶的,丝毫不在意周围零星旅客投来带着善意的笑容目光,她甚至朝某个看着她们笑的老奶奶高兴地挥了挥手。
灯则低着头,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耳朵尖红得快要滴血,声音细若蚊蚋。
“没、没事的……对不起,素世……”
“笨蛋爱音……”
立希也拖着她的黑色行李箱走了过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她先是快步走到灯身边,拉住她的胳膊,让她转了个圈,仔细上下打量着。
“灯,真的没事?有没有扭到脚?手腕疼不疼?”
她的眉头蹙着,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真,真的没事的,立希酱……”
灯小声但肯定地回答,为了证明,还轻轻跺了跺脚。
确认灯无恙后,立希才转向爱音,双手叉腰,瞪着她。
“你也是!能不能稍微稳重点?看看场合啊!”
“诶嘿嘿……”
爱音非但不反省,反而张开双臂,做出一个夸张的拥抱姿势,嬉皮笑脸地朝立希凑过去!
“Rikki你也来检查一下我嘛~我屁股好像真的有点摔疼了哦!需要Rikki亲自确认一下!”
“泥奏凯啊!”
立希像躲开什么不洁之物一样猛地向后跳开一步,满脸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而且你满身都是雪!离我远点!冷死了!”
看着她们几人吵吵闹闹,活力四射又透着亲密无间的互动,站在稍远处刚刚走下车的祥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近乎温柔的弧度。
这样的场景……久违了。
但很快,那短暂的笑容又被眼底更复杂的情绪覆盖——一丝羡慕,一丝怀念,还有沉甸甸的,挥之不去的怅惘。
她将戴着毛绒手套的双手凑到唇边,用力呵出几口白气,试图温暖已经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同时转头看向身边小脸被寒风吹得通红,正努力把自己缩进围巾里的睦。
“接下来怎么办,睦?”
祥子的声音在风声里显得有些飘忽,
“旅馆的方向……预约信息在你那里吧?”
睦眨了眨清澈的淡金色眼眸,长长的睫毛上沾了几片刚刚飘落的雪花,像精致的冰晶饰品。
她原地思考了两秒,然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抬起一只被厚手套包裹得圆圆的手,纤细的手指越过纷飞的雪片,直直地指向了月台另一侧——
正一手紧紧搂着初音、试图用自己大半身体为她挡住凛冽寒风,另一手还拖着两个行李箱、显得有些笨拙但异常坚定的璃光院星野。
“问璃光院君。”
睦的声音清清冷冷,穿透风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突然被cue的星野:“……?”
被这突如其来的指名道姓弄得一怔,星野下意识地推了推鼻梁上有些滑落的眼镜。
紧接着,他感觉到周围空气微妙地一静,然后,无数道视线从各个方向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自己身上——
不仅是怀里的初音和Ave mujica的几位成员,连刚刚结束救援的素世、还在和立希进行“追击与闪避”游戏的爱音,被海铃拽着围巾末端以防止她滑倒的立希、以及安静站在一旁捧着茶杯暖手的灯和乐奈……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落在了这个现场唯一的男性身上。
那些目光里,成分复杂!
初音是依赖和“我男友真可靠”的小小骄傲,若麦和初华是找到救星般的期待,祥子是犹豫中带着一丝拜托,睦是纯粹的信任……或者说是甩锅的理直气壮……
myGo那边,爱音的眼睛简直在放光,写着“有人可以依靠了!”!
素世是带着歉意的无奈,立希是对着他轻微点头,海铃是平静的旁观,灯是怯生生的期待……
乐奈……乐奈好像只是顺着大家的目光看过来的,她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颗抹茶糖。
星野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极少被这么多人,尤其是这么多女孩子,同时这般专注地注视着!这比他站在学生会演讲台上面对全校师生压力更大!
他尴尬地抬手蹭了蹭后脑勺,平光镜后的黑眸里罕见地闪过一丝名为“无措”的慌乱。
“额……”
他另一只手从初音怀里抽出,有些僵硬地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让他指尖一凉。
他点亮屏幕,解锁,低头查看备忘录,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条理:
“那个……大家,我们先按照预约信息,去旅馆吧?安置好行李,暖和一下,然后……再具体商量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安排,可以吗?”
这个提议稳妥实际,且符合当下所有人最迫切的需求——逃离寒冷,找个温暖的地方。
在场的女孩们闻言,纷纷点头,脸上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明亮笑容。混乱的场面终于有了一个明确可行的行动方向。
“好——!出发出发!”
爱音是第一个响应的,她弯腰抓起自己那个滑到一旁的粉色行李箱,像举着引领队伍的旗帜,率先朝着出站口指示牌的方向冲去,声音在风雪中昂扬!
“温泉!鳗鱼饭!雪景!我来啦——!”
“爱音酱!慢一点!地上滑!”
灯抱着自己的小背包,担心地喊道,小跑着跟上。
“没事哒小灯!这次我肯定不会再摔……呜哇!”
话音未落,爱音就在一个通往地下通道的斜坡处再次脚下滑动。这次她反应快了些,踉跄着左右摇摆了好几下,双臂像风车一样挥舞,终于险之又险地稳住了身形,没有再次坐倒,但那个姿势着实滑稽,惹得后面跟上来的立希毫不客气地“噗嗤”笑出声。
“爱音酱!”
灯惊叫着跑过去,这次她学乖了,小步慢行,牢牢抓住了爱音的胳膊。
月台上再次响起了女孩们混杂着惊呼笑声,嗔怪和互相提醒的嘈杂声音,与簌簌落雪声,行李箱轮子碾过积雪的咯吱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动,甚至有些笨拙可爱的气息,驱散了初来乍到者对这片冰天雪地的些许畏怯。
星野微笑着摇摇头,重新搂紧怀里还在微微发抖的初音,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只有她能听懂的温和。
“我们也走吧,跟紧大家。”
“嗯!”
初音用力点头,双手从搂着他的腰改为紧紧环抱住他的手臂,把自己大半重量都放心地倚靠在他身上,像只依赖着高大树木的藤蔓。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前方朋友们吵闹的身影,又抬头看看星野被风雪微微打湿的侧脸,心里被一种饱胀的幸福感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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