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江部落联盟的春来得早，北境罗溪部落的牛垅山刚冒新绿，漫山的福建山樱花就攒着劲儿开了。粉白花瓣堆在枝桠上，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落在山脚下的青石板路上，像铺了层软乎乎的花毯。虹山部落的水尾马尾松林倒还是老样子，五十多亩的古树群里，一百零三株马尾松粗壮高耸，苍劲的枝干戳向天空，树影婆娑间漏下细碎的阳光，落在林间那方磨镜石上，映得石面亮堂堂的。
“慢点磨，别把镜面刮花了。”五娘蹲在磨镜石旁，指尖捏着块细软的鹿皮，轻轻擦过益春手里的铜镜边缘。她穿了件淡青色的麻布裙，裙摆沾了点草屑，是方才穿过罗溪樱花林时蹭上的，乌黑的头发用根素银簪挽着，鬓边垂着两缕碎发，随着呼吸轻轻晃。五娘是河市部落最会绣花的姑娘，指尖巧得很，绣出来的洛阳江流域图能分清哪段水急、哪片滩浅，连沿岸的龙眼树都绣得栩栩如生，去年仙公山祭祀，她绣的香包还被联盟长老夸了好久。
益春握着铜镜的手顿了顿，抬头冲五娘笑，眼里盛着细碎的光：“知道啦，哪回没听你的。”她是马甲部落的孤女，爹娘早年间在洛阳江打渔时翻了船，只剩她一个人靠着辨草木、磨铜镜过活。益春皮肤是健康的蜜色，胳膊上带着点干活练出来的劲儿，笑起来时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看着爽朗又讨喜。她手里的铜镜是俩人攒了半个月的兽皮换的，镜面刚磨到一半，还带着点朦胧的光，却已经能映出俩人挨在一块儿的身影。
“等磨好了，就挂在咱们常去的那棵龙眼树下，晚上能照月亮。”益春说着，又拿起磨石轻轻蹭铜镜，动作比刚才更缓了些。她和五娘是在去年秋天认识的，那会儿五娘去马甲部落换草药，正好遇上益春在市集磨铜镜，俩人一眼看对了眼，往后就常借着磨镜的由头，躲在罗溪樱花林、虹山马尾松林里私会。部落里规矩严，俩姑娘家好上本就见不得光，偏她们性子都倔，认定了彼此，就想好好守着这份情。
五娘嗯了一声，伸手帮益春拂掉落在肩头的樱花花瓣，指尖碰到益春的皮肤，俩人都忍不住红了脸。风又吹过来，樱花花瓣落在她们的头发上、衣服上，马尾松的叶子沙沙响，像是在替她们遮掩这份隐秘的欢喜。“过几日就是仙公山祭祀，我得去献绣品，到时候怕是没空来见你。”五娘低声说，语气里带着点不舍。仙公山是闽南重要的宗教朝圣之地，主峰海拔七百多米，以“灵、奇、秀、险”着称，每年的祭祀大典都是洛江联盟的大事，各部落的人都会去，万安部落作为联盟核心，更是要牵头操办。
益春点点头，停下手里的活：“我知道，祭祀要紧。你去的时候小心点，听说万安部落的陈三，总爱在这种场合找姑娘家的麻烦。”陈三是万安部落长老的独子，仗着爹的权势在联盟里横行霸道，见了长得周正的姑娘就想占便宜，前两年还强抢了罗溪部落的一个姑娘，最后那姑娘受不了委屈，跳了洛阳江，这事在各部落传了好久，没人不恨他，可也没人敢惹。
五娘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强装镇定：“我有数，献完绣品就走，不跟他搭话。”话虽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有点发怵，陈三早就见过她绣的东西，前阵子在洛阳桥边遇上，还故意拦着她，说要娶她做妻，被她怼回去了，指不定记恨着呢。
益春看出她的担心，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心带着点磨铜镜练出来的薄茧，却很暖：“别怕，要是他敢找你麻烦，我就去护着你。”她的声音很坚定，眼里没有半分退缩。在她心里，五娘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就算豁出去，也不能让五娘受委屈。
五娘看着益春认真的样子，心里一暖，反手握紧她的手：“不用，你别惹事，我自己能应付。等祭祀完，我就来樱花林找你，给你带我做的桂花糕。”
俩人又说了会儿悄悄话，眼看太阳快落山了，才收拾好东西，顺着不同的路下山。益春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五娘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加快脚步往马甲部落走。她心里盘算着，等祭祀那天，就算不能进仙公山的主祭祀场，也得在山脚下等着，万一陈三真找五娘麻烦，她能第一时间冲上去。
而另一边，万安部落的陈三正坐在自家的竹屋里，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脸上带着阴沉沉的笑。他刚从长老那儿回来，长老说这次祭祀大典，各部落都会派好手来，让他收敛点性子，别惹出乱子。可陈三根本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五娘的样子，那天在洛阳桥边，五娘穿着淡粉色的裙子，站在桥边的榕树下，风一吹，裙摆飘起来，美得像画里的人，他越想越心痒，心里暗下决心，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五娘弄到手。
“公子，林大来了。”门外传来仆人的声音，打断了陈三的思绪。
陈三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算计：“让他进来。”林大是双阳部落的豪强，长得人高马大，身强体壮，胳膊比一般人的腿还粗，性子残暴得很，在双阳部落说一不二，还把控着洛阳江的水运，各部落想从洛阳江运东西，都得给他交好处费，不然就别想过。陈三和林大早就勾结在了一起，陈三靠林大的势力打压异己，林大靠陈三的长老关系垄断水运，俩人互相利用，把洛江联盟搅得鸡犬不宁。
林大推门进来，身上带着股酒气，一屁股坐在竹椅上，拿起桌上的酒壶灌了一口：“陈三，找我来啥事？”他说话声音洪亮，带着点粗鲁的劲儿，眼神里满是凶光。
陈三放下玉佩，凑到林大身边，压低声音说：“过几日仙公山祭祀，河市部落的五娘会去献绣品，那姑娘长得绝了，我想娶她做妻，可她不乐意，你帮我想想办法。”
林大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露出两排黄牙：“不乐意？强抢不就行了，你爹是长老，谁敢说啥？”在林大眼里，只要有势力，想要啥都能抢来，根本没把规矩放在眼里。
陈三摇摇头：“不行，祭祀那天人多眼杂，强抢太惹眼，长老会说我。我想等祭祀完，在她下山的路上拦着她，到时候你帮我带几个人，把她给我掳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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