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映照着我与凌殊扭曲过往的碎镜,竟在镜冢深处自行拼合成一张巨大的人脸。
人脸开口,声如万魂同泣:“守镜人……你终于来继承这窥见世间至亲背叛的权能了……”
它吐出一面布满血丝的古镜,“照见你心中最恐惧的真相吧。”
镜中浮现的,竟是凌殊跪在皇帝面前,以剑指天立誓:“待探得云氏‘镜心’之秘,儿臣必亲手取其心魄,献于父皇!”
而更让我浑身冰凉的,是他立誓的时间——正是在他第一次对我说“心悦于你”的三日前!
“守镜人……”
那三个字,如同三道裹挟着万古寒冰的惊雷,接连劈落在云璃的神魂深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得她识海翻腾,气血逆冲。
血脉……宿命……守镜人?
先祖被帝王亲手刺穿心口献祭的画面,还在眼前反复闪现,那与她酷似的眉眼间凝固的悲恸与绝望,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穿时空,与她此刻的心跳产生了绝望的共鸣。而她体内,那些深深嵌入血肉的冰冷镜片,竟真的开始隐隐发烫,仿佛沉睡的毒蛇被唤醒,开始与某种源自她骨髓深处的、陌生而恐怖的力量相互呼应。
不是错觉!
这镜冢的怨气不再疯狂地试图从外部侵蚀她,反而像是找到了归宿,开始丝丝缕缕地,透过那些镜片伤口,向她体内渗透、融合。一种掌控一切的错觉油然而生,仿佛只要她愿意,就能轻易调动这镜冢中无尽的力量,去窥探,去诅咒,去……报复。
报复谁?
凌殊那张俊美却此刻显得无比可怖的面容,不受控制地浮现脑海。陛下密令……“它”……镜中她亲手将青鳞短剑送入他胸膛的未来……
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泥沼,几乎要将她吞噬。
“不——!”云璃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吼,猛地抱住了头颅,指甲深深掐入头皮,试图用肉体的剧痛来抵御这精神上的疯狂侵蚀。她不能变成这鬼东西的“守镜人”!她不能被这无尽的怨恨同化!
就在她意志与那诡异力量激烈拉锯,身心俱疲,摇摇欲坠之际——
“轰!!!”
一声沉闷至极,却蕴含着无匹锋锐之气的巨响,猛地从镜冢的某个遥远边界传来!这声响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声音,更像是一道凝聚到极点的强大剑意,悍然劈砍在了镜冢的法则壁垒之上!
整个镜冢随之剧烈一震!那些原本悬浮不动,散发着惨白光芒的碎镜,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齐齐荡漾起紊乱的波纹。充斥空间的怨气也为之一滞,仿佛被这外来的、霸道无比的力量强行打断了一瞬。
是凌殊!
云璃猛地抬起头,涣散的眼眸中骤然爆发出一点亮光。是他!他还在外面!他在试图破开这镜冢!
这认知像是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她濒临崩溃的心神。那由无数背叛记忆和镜冢低语构筑起来的、看似坚不可摧的绝望壁垒,被这一剑劈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一丝微弱的、却真实不虚的牵挂,穿透重重怨念,萦绕心头。
她不能放弃!至少,不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就算要死,也要当着凌殊的面,问清楚那个密令,问清楚他是否真的……从未真心!
求生的欲望,连同那股不甘与执念,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轰然爆发!她体内那原本与镜冢之力隐隐融合的、属于她自身的云氏灵力,在这一刻骤然反弹,爆发出强烈的排斥之意!
“噗——”
一大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溅落在身前几片碎镜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强行割裂与镜冢之力的初步融合,带来的反噬几乎让她当场昏厥,五脏六腑如同被撕裂般剧痛。但她的眼神,却因此变得清明了几分,那被怨念蛊惑的混乱思绪,也暂时被压制下去。
必须离开这里!
她踉跄着试图站直身体,目光急速扫视周围。镜冢因凌殊外部的攻击而产生了波动,这是机会!或许……能找到一丝破绽?
然而,镜冢的意志,似乎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彻底激怒了。
“冥顽不灵……”
那个冰冷的、万魂同泣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被蝼蚁挑衅后的愠怒。
刹那间,四面八方,所有映照过云璃与凌殊扭曲过往的碎镜,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齐齐震颤起来!它们不再散发怨气,而是迸发出更加浓稠、更加令人不安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无数只淌血的眼睛。
“嗖嗖嗖嗖——!”
这些闪烁着血光的碎镜,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高速飞旋、碰撞、拼接!它们不再满足于零散的攻击,而是在云璃前方不远处的虚空之中,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强行融合、塑形!
尖锐的镜片边缘相互咬合、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暗红的光芒扭曲涌动,最终,竟拼合成了一张巨大无比、几乎充斥了她整个视野的人脸!
这人脸轮廓模糊,仿佛由无数破碎的镜像勉强糅合而成,唯有一双“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不断旋转的暗红漩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它的“嘴巴”部位,是由无数细小镜片构成的不规则裂口,开合之间,发出那种汇聚了万千怨魂哀嚎的、足以让灵魂冻结的声音:
“既不愿承继宿命……守镜人……那你便彻底看清……这世间至亲背叛……最丑陋的真相吧……”
巨大人脸俯视着渺小如尘芥的云璃,那暗红的漩涡之眼缓缓旋转,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冰冷的怜悯。
“来……接过这‘真实之镜’……照见……你心中……最恐惧的……”
随着它的话语,那由镜片构成的巨口缓缓张开,一面与周围碎镜截然不同的古镜,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着,缓缓飘浮而出,悬停在了云璃的面前。
这面古镜不过巴掌大小,样式极为古老,边缘缠绕着晦暗的、仿佛干涸血迹般的纹路。镜面并非光洁的铜质,反而异常浑浊,如同蒙着一层永不消散的血色雾气,雾气之下,似乎有无数细密的、活物般的血丝在缓缓蠕动、延展。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怨毒与窥破一切虚妄的诡异气息,从这面古镜上散发出来。它出现的瞬间,周围所有碎镜的光芒都为之黯淡,仿佛它是此地万千怨念与“背叛”权能的核心结晶。
“看清它……看清你所以为的‘挚爱’……皮囊之下……究竟藏着何等肮脏的心肠……”
人脸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钩的毒刺,狠狠扎进云璃的心防。
云璃死死盯着那面古镜,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理智在疯狂叫嚣,告诉她绝不能触碰这诡异的玩意,那必然是镜冢摧毁她意志的最终杀招。可情感……那被无数幻象、记忆碎片以及陛下密令阴影所滋养出的、名为“怀疑”的毒藤,已经缠绕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移开视线。
最恐惧的真相……关于凌殊的……真相?
她想知道!哪怕那是淬了剧毒的匕首,她也想亲手握住,看个分明!
是飞蛾扑火,也是孤注一掷的求证。
她颤抖着,缓缓抬起了沾满自己鲜血和尘土的右手,向着那面悬浮的、布满血丝的古镜伸去。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冰冷、粘腻,仿佛活物皮肤的镜面。
“嗡——!”
一股远比之前吸收那些普通碎片时更加狂暴、更加精准、也更加恶毒的精神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瞬间冲入了她的识海!
眼前的景象彻底变了。
镜冢、碎镜、巨大人脸……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她仿佛被强行拉入了一个无比真实、却又让她如坠冰窟的场景之中——
那是一座她绝不陌生的宫殿,皇帝处理机密要事的“澄心殿”内殿。夜已深沉,宫灯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却也映出了角落里更深的阴影。
她的“视线”仿佛隐在重重帷幔之后,或者……干脆就是附身于当时殿内某个不起眼的物件之上。
殿内只有两人。
当今天子端坐于紫檀木御案之后,身着常服,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帝王的冷酷与算计。而他面前,躬身肃立的,正是凌殊!
此时的凌殊,看上去比现在稍显青涩,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穿着那身她熟悉的玄色劲装,只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上了一张精心雕琢的玉石面具,唯有紧抿的薄唇,透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云氏女,云璃。”天子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论,“她身上,关乎前朝遗留的最大秘辛——‘镜心’。”
“镜心”二字入耳,云璃神魂剧震!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从至高权力者口中,听到与自己血脉相关的确切名词!不是模糊的“它”,而是“镜心”!
天子目光锐利如鹰隼,落在凌殊身上,继续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烙印在云璃的感知里:“朕耗费心血,方探得此秘。‘镜心’之力,关乎国运,绝不容有失,更不容落于外人之手。”
他微微前倾身体,无形的威压笼罩整个内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断:“殊儿,朕知你与她……颇有交集。但大义面前,私情当断则断。”
凌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依旧垂眸不语。
天子盯着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最后的、不容抗拒的谕令:“朕要你,立誓。”
凌殊猛地抬起了头。
云璃的“心”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盯”着凌殊,仿佛要透过这幻象,看穿他灵魂最深处的想法。
只见凌殊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那双平日里或深邃、或温柔、或无奈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冰封的湖面,不起丝毫波澜。他缓缓地,单膝跪地,右手并指如剑,举向苍穹,声音清晰、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履行公务般的刻板,一字一顿,响彻在寂静的殿宇中:
“儿臣,凌殊,在此以神魂立誓!”
“待探得云氏‘镜心’之秘,必亲手……”
他的话语在这里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但终究还是毫无阻滞地说了下去,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剜开了云璃的心脏:
“……取其心魄,献于父皇!”
取其心魄!献于父皇!
轰——!!!
云璃的整个世界,在这八个字落下的瞬间,彻底崩塌、粉碎!所有的声音、色彩、感知,全都离她远去,只剩下那八个字,带着鲜血淋漓的残酷,在她空茫茫的识海中反复回荡、炸裂!
原来……这就是真相?这就是那个密令的最终指向?不是利用,不是欺骗,而是……彻头彻尾的、预谋已久的……夺取性命!?
她以为的情深似海,她珍视的点点滴滴,竟然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围绕着“镜心”、以她性命为最终目标的、冰冷彻骨的阴谋?!
巨大的冲击让她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灵魂都在颤抖、哀鸣。
然而,那面“真实之镜”的恶毒,远不止于此。
就在云璃被这残酷誓言冲击得神魂欲碎之际,镜中的场景微微模糊,随即,景象旁边,凭空浮现出一行由暗红色怨气凝聚而成的、清晰无比的小字,如同最后的判决,狠狠钉入了她的眼帘:
【天启十七年,七月初三,亥时正刻。】
这个时间……
云璃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她记得!她怎么会不记得?!
天启十七年,七月初六!就在凌殊立下这恶毒誓言的三日之后!在那个月色朦胧、流萤点点的皇家别苑荷塘边,他第一次摒去了所有侍卫,独自站在她面前,耳根泛着可疑的红晕,眼神却亮得惊人,对着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而心跳失序的她,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带着些许紧张却又无比坚定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云璃,我……心悦于你。”
那一夜的微风,荷香,他眼底映着的星光,以及自己那几乎要跃出胸膛的悸动……所有被她珍藏于心、反复回味的甜蜜细节,在此刻,与这镜中冰冷的立誓场景、与这行血淋淋的时间标注,形成了世上最讽刺、最残忍的对比!
立誓杀她在三日前,告白说心悦她在三日后!
原来……连那最初的动心,那一切美好的开端,都是计算好的步骤?都是为了更好地“探得镜心之秘”,而精心布置的……戏码?!
“呃啊——!!!”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云璃再也无法压制,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晃,重重地单膝跪倒在地。这一次,不是肉体的创伤,而是心魂被彻底碾碎后的绝望反噬。
痛……无法形容的痛……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开来,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比之前被万千碎片凌迟更痛千倍、万倍!
信任的基石彻底崩塌,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染上了肮脏的颜色。她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他编织的情网里,却不知自己早已是别人砧板上待宰的鱼肉,连最初的那点“真心”,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巨大人脸悬浮于空,暗红的漩涡之眼冷漠地“注视”着下方濒临崩溃的云璃,那由镜片构成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扭曲的弧度。
“看清了吗……守镜人……”
“这便是……‘爱’的真相……”
“拥抱你的宿命吧……在此地……与吾等一同……见证这世间……永恒的……背叛……”
充满了诱惑与腐蚀的低语,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再次缠绕上来,试图将云璃最后一丝挣扎的意念也拖入无边的黑暗。体内那些镜片的灼热感越来越强,与古镜传来的力量里应外合,疯狂地引诱着她放弃抵抗,接纳这“守镜人”的身份,将所有的痛苦、怨恨,都转化为毁灭的力量。
恨吗?
恨!
怨吗?
怨!
杀了她不够,还要如此践踏她的真心!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种毁天灭地的黑色情绪,在她胸腔里疯狂滋生、膨胀。眼眸深处,那原本清亮的底色正在急速褪去,被一种混杂着血色与暗金的诡谲光芒所取代。周身的气息开始变得不稳定,时而虚弱不堪,时而却又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与这镜冢同源的阴冷波动。
或许……融入这镜冢,获得这窥见一切背叛的权能,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再被欺骗,不会再被伤害……至少,可以……报复……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这滔天的恨意彻底吞噬,右手无意识地抬起,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却带着镜冢特有怨毒气息的能量,似乎想要主动去触碰那面悬浮的古镜,与之彻底融合之时——
“云璃——!!!”
一声更加清晰、更加急促,甚至带着某种撕裂般痛楚的呼唤,如同穿透重重浓云的阳光,再次强行闯入了她的识海!
这一次,伴随着呼唤而来的,还有一道细微的、却无比熟悉的、独属于凌殊的本命剑意!那剑意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缕带着他生命气息的烙印,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在她即将彻底封闭的心湖上,投下了一缕微弱的涟漪。
是他……他还在试图唤醒她……甚至不惜损耗本元?
为什么?戏还没演完吗?还是说……看到她如此痛苦挣扎,他心中会有一种扭曲的快意?
纷乱的念头如同毒蛇撕咬,但那缕剑意带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凌殊的独特气息,却像是一根极其细微的针,刺破了她被怨恨充斥的壁垒,让她有了一瞬间的、近乎本能的迟疑。
也就在这瞬息之间!
“咔嚓!”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碎裂声,从她胸前传来。
云璃下意识地低头。
只见那枚自幼佩戴、从未离身,据说是母亲唯一遗物的贴身古玉,在这一刻,终于承受不住她体内两股力量的剧烈冲突与外来的冲击,彻底崩碎,化作一捧毫无光泽的白色齑粉,从她染血的衣襟簌簌滑落。
而在古玉彻底碎裂的刹那,一段被尘封的、极其短暂却无比温暖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封印已久的月光,骤然在她心间流淌而过。
那是一个温婉柔美的女子,将她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哼唱着不成调的古老歌谣,手指轻柔地抚过她胸前佩戴的古玉,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温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璃儿……我的小璃儿……记住……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无论别人如何说……都要相信……你值得被真心以待……”
“娘亲……”云璃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干涩的眼角,竟在这一刻,滑落下一滴冰凉的泪珠。
母亲……
相信……真心……
这短暂的回暖,如同在无边黑暗中点燃的一星烛火,微弱,却顽强地驱散了一丝浓稠的怨恨。
她值得被真心以待吗?
那凌殊的……是真心吗?
立誓是那般决绝残酷,告白却又那般真实动人。外部是他不顾一切试图破开镜冢的冲击与呼唤,内部是这镜冢无所不用其极地展示“背叛”与诱惑她沉沦。
真假虚实,爱恨交织,如同最锋利的锯齿,来回切割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她究竟……该信哪一个?
是这镜冢展示的血淋淋的“真实”,还是那穿透生死险阻传来的、带着痛楚的呼唤?是那冰冷的誓言,还是记忆中母亲温柔的叮嘱?
云璃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浴血,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与挣扎而剧烈颤抖着。她的一只手无力地垂落,另一只手的指尖,却还残留着一丝刚刚凝聚起的、属于镜冢的黑暗能量。她抬起头,那双眸中,左眼是一片被怨恨与绝望侵蚀的暗红,右眼却还残存着一丝属于她本性的、挣扎的清明。
她看着前方那面依旧悬浮的、布满血丝的古镜,看着镜中自己此刻狼狈不堪、人性与魔性交织的扭曲倒影,又仿佛透过这无尽的镜冢空间,看到了那个正在外界不惜一切想要闯进来的人。
信……还是不信?
她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整个镜冢,似乎也因她这剧烈的内心冲突而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停滞。万千碎镜明灭不定,那巨大人脸沉默地悬浮,暗红的漩涡之眼死死地“盯”着她,等待着她的最终抉择。
是拥抱宿命,化身守镜人,以怨恨为食?
还是……相信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一丝……真心?
寂静中,只有她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以及……心脏在绝望深渊边缘,发出的、微弱的、不甘的跳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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