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战那决绝离去的背影，如同投入苏晚栀心湖的一块巨石，激起的波澜久久未平。他第一次在白日主动踏出院门，他那个意味深长的点头，他离去时冷硬的背影……这一切都清晰地昭示着：他不会对太后的步步紧逼坐视不理。
他要去做什么？他会怎么做？
担忧、期待、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在苏晚栀心中交织。她站在院子里，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却驱不散心底那份因未知而产生的微凉。她低头看了看脚边那华贵却冰冷的锦盒，深吸一口气，将其拿起，塞进了角落的破木箱最底层，眼不见为净。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继续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转身回屋，外婆正靠在炕上，慈爱地看着她：“晚栀，刚才是谁来了？我好像听到动静。”
苏晚栀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没事，外婆，是……是茶楼那边送东西来的伙计。”她不想让外婆担心，撒了个小谎。
外婆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晚栀啊，凡事别太要强，有难处就跟外婆说，咱们娘俩一起扛。”
外婆的话让苏晚栀鼻子一酸，用力点头：“嗯，我知道的外婆。”
接下来的半天，苏晚栀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宫里的烦心事，专心陪伴外婆，打理小院，研究空间里的新收获。她将厉战昨夜送来的那捆奇异草药取出几片叶子，仔细研究。叶片上的银白脉络在阳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那股清冽辛辣的气息似乎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她不敢轻易给外婆使用，只将叶片晾干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空间里的玉魄米又熟了一茬，颗粒愈发饱满金黄。野莓果红艳欲滴，她采摘了一些，熬制成浓稠的果酱。那几株红辣椒也硕果累累，她小心地摘下晒干，磨成细粉，辛香霸道，是她调味的新宠。
傍晚时分，苏晚栀照例用空间优化的食材准备了晚饭。一碗玉魄米粥，一碟清炒空间青菜，还有一小碟她新做的野莓辣酱烙饼。饭菜简单，却充满了温暖的能量。
伺候外婆吃完，收拾好碗筷，苏晚栀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无论外界风雨如何，这个小院，外婆，还有空间里的生机，都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夜色悄然降临。苏晚栀点亮油灯，就着昏黄的光线缝补衣物，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着，留意着隔壁的动静。
他……回来了吗？
时间一点点流逝，隔壁始终悄无声息。苏晚栀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去了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就在她心神不宁，准备吹灯歇息时——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却并不蛮横的敲门声！
“咚！咚！咚！”
声音不同于之前宫里太监的倨傲，也不同于周掌柜的熟悉，带着一种……焦急和恭敬？
苏晚栀的心猛地一跳！这么晚了，会是谁？难道……是他出事了？！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到院门后，警惕地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略显熟悉、却又带着哭腔的女声：“苏姑娘！苏姑娘！是奴婢！慈宁宫的陈嬷嬷！求您开开门！救救奴婢吧！”
慈宁宫的陈嬷嬷？！那个之前传旨时神色倨傲的管事嬷嬷？！她怎么会深夜来此？还这般低声下气？！
苏晚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门帘。
院门外，只见白天那位送来赏赐的“管家”（此刻苏晚栀才认出，他竟是慈宁宫有头脸的太监假扮的）正搀扶着一个人——正是那位陈嬷嬷！
此时的陈嬷嬷早已没了白日的威风，发髻散乱，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官服上甚至还沾着些许尘土，像是……被人狠狠责打过？！她看到苏晚栀，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涕泪横流：
“苏姑娘！苏姑娘救命啊！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对姑娘不敬了！求姑娘在……在厉统领面前……为奴婢美言几句！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吧！”
厉统领？！厉战？！
苏晚栀的大脑轰的一声，如同被惊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
陈嬷嬷这凄惨的模样……是因为厉战？！他……他对陈嬷嬷做了什么？！竟然让太后身边有头脸的嬷嬷深夜跑来向她一个平民女子跪地求饶？！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让苏晚栀僵在原地，手脚冰凉！她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断磕头的陈嬷嬷，又看了看旁边那个同样面色惶恐、不断作揖的太监，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厉战……他到底……拥有怎样的权势和手段？！竟然能让宫里的人怕成这样？！
“嬷嬷……你……你先起来……”苏晚栀的声音干涩发颤，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场面。
“不！奴婢不敢起来！苏姑娘不答应，奴婢就跪死在这里！”陈嬷嬷哭嚎着，磕头如捣蒜，“奴婢有眼无珠，冒犯了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姑娘开恩！求厉统领开恩啊！”
旁边的太监也连忙帮腔，声音带着恐惧：“苏姑娘，陈嬷嬷也是一时糊涂，您大人有大量……厉统领那边……还请您……”
苏晚栀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混乱的脑海中渐渐理出了一丝头绪。是因为白天太后那句“时常入宫”的暗示？是因为陈嬷嬷白日的态度？所以……厉战用他的方式，替她……敲打了太后身边的人？用这种近乎残酷的方式，宣告了他的态度和……对她的维护？！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苏晚栀心头！有震惊，有骇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大力量牢牢庇护下的……心惊肉跳的安心！
他果然出手了！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此刻绝不能表现出任何软弱或慌乱。她必须稳住。
“嬷嬷，”苏晚栀的声音尽量平稳，带着一丝疏离，“我不过一介民女，人微言轻，如何能在厉统领面前说得上话？您怕是求错人了。”
陈嬷嬷闻言，哭得更凶了：“姑娘！您就别谦虚了！厉统领他……他都是为了您啊！奴婢这条命，如今就攥在姑娘您的手里了！只要您肯点头，奴婢……奴婢做牛做马报答您！”
苏晚栀的心再次一震！为了她……这话如同重锤，敲击在她的心坎上。
她沉默了片刻，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陈嬷嬷，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升起一丝寒意。厉战的手段……太过酷烈。这宫墙内的斗争，果然是你死我活。
“嬷嬷请起吧。”苏晚栀最终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了一些，“我人微言轻，帮不了您什么。厉统领行事，自有他的道理。您若真心知错，往后……谨言慎行便是。”
她没有明确答应，也没有完全拒绝，给了陈嬷嬷一丝渺茫的希望，也维持了自己的姿态。
陈嬷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磕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奴婢一定谨记！一定谨记！”在太监的搀扶下，她才颤巍巍地站起来，千恩万谢地走了，背影仓皇如同丧家之犬。
苏晚栀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浑身脱力，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月光透过门缝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
院子里寂静无声。隔壁……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但苏晚栀知道，今夜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厉战用他的方式，在这深宫暗涌之中，为她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也留下了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回音——
动她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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