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江工坊内,经过无数次调试、改进,甚至更换了核心部件,那台被寄予厚望的蒸汽机车——“麒麟号”,终于迎来了决定性的时刻。王贞仪与张小五等人决定,不在工坊内空转,而是进行一次有限度的公开运行测试——让“麒麟号”牵引三节满载石料的车厢,在已铺设完成的南京城至麒麟门段铁轨上,进行往返运行。
消息被严格控制在极小范围内,但工坊外围依然悄然聚集了不少闻风而来的人。有格物院的其他学士,有与项目相关的工部小吏,也有少数消息灵通的士子和商人,甚至还有一些胆大的市民,远远地站在警戒线外,踮脚张望。都察院也派了人,冷眼旁观。
晨雾尚未散尽,工坊大门缓缓推开。“麒麟号”庞大的身躯在晨曦中显露出来,黑色的锅炉,锃亮的铜管,红色的动轮,带着一种冷峻的工业美感。司炉工早已将炉火烧得旺盛,锅炉压力稳定在预定数值。张小五亲自坐在驾驶位,虽然林川提供的图纸上有简单的操作说明,但真正驾驭这个庞然大物,他仍是第一人。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混合着紧张与兴奋。
王贞仪站在一旁的车架上,手持怀表,神情肃穆。她看了一眼身旁紧张得嘴唇发白的记录员,又望向轨道延伸的远方,沉声道:“开始吧。”
张小五用力拉响了汽笛。“呜——!”一声尖锐、高亢,前所未闻的巨响,猛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震得远处围观的人群发出一片惊呼,甚至有人吓得跌坐在地。伴随着这宣告新时代来临的嘶鸣,巨大的活塞连杆开始缓缓推动,沉重的动轮与钢轨摩擦,发出“哐当、哐当”的巨响,起初缓慢,继而逐渐加速。
“动了!动了!那铁牛真的动了!”人群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呼喊。
黑色的浓烟从烟囱中汹涌而出,尽管已经改进了燃烧室,但在启动阶段,依然显得浓重,如同一条黑龙直冲云霄。白色的水汽从汽缸两侧喷涌,与黑烟交织,笼罩着车头,更添几分神秘与威势。“麒麟号”发出沉重的喘息声,牵引着后面的车厢,开始沿着铁轨,坚定地、不可阻挡地向前移动。
车轮碾压过钢轨接缝处,发出有节奏的“咔嚓”声,速度越来越快,很快便超过了骏马奔驰的速度。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铁道两旁的树木、田舍飞速向后倒退。站在车架上的王贞仪,必须紧紧抓住栏杆才能稳住身形,她的心随着车轮的节奏剧烈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见证历史创造的激动。
沿途,被汽笛声和轰鸣声惊动的农夫停下手中的活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钢铁巨兽喷吐着烟雾从田边呼啸而过;水牛受惊,挣脱缰绳在田野里狂奔;一些村庄里的狗狂吠不止,孩童被吓得哇哇大哭,也有胆大的少年追着火车奔跑,发出兴奋的怪叫。
在某个道口,几名原本等着通过的挑夫,看到“麒麟号”冲来,吓得扔下担子连滚爬爬地躲到远处,脸色煞白,直到火车远去,才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望着那消失在烟尘中的背影,喃喃道:“娘咧……这,这真是铁牛下凡了……”
站在警戒线外的李守俊派来的御史,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飞快地在手中的小本上记录着:“……其声如雷,其烟如墨,惊扰牲畜,骇怖乡民,所过之处,鸡犬不宁……”
运行测试基本成功。“麒麟号”平稳(以当时的眼光看)地抵达麒麟门,在简易的站台调头后,又顺利返回龙江工坊。除了中途因一处铁轨连接处略有松动导致了一次较大颠簸,以及煤炭消耗远超预期外,没有发生严重的机械故障。
当“麒麟号”喷着白汽,缓缓驶回工坊,最终停稳时,工坊内外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张小五从驾驶室跳下来,激动得满脸通红,几乎要和王贞仪拥抱,最终只是用力挥了挥拳头:“院判!我们成功了!它真的能跑!”
王贞仪看着虽然疲惫但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工匠和学士们,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拍了拍还在微微发烫的车身,低声道:“是的,它跑起来了。” 这第一步,虽然伴随着浓烟、噪音和恐慌,但终究是迈出去了。
然而,她很清楚,这成功的背后,是无数亟待解决的问题:如何进一步减少黑烟和噪音?如何降低庞大的煤炭消耗?如何确保更长距离、更复杂路况下的运行安全?如何让沿途的百姓从恐惧到接受?还有,李守俊那边,必然会就今日“惊扰乡民”之事大做文章。
技术的车轮已经启动,它碾过的,不仅是南京城外的土地,更是延续千年的社会惯性、心理认知和利益格局。这初动的铁轮,带来的不仅是希望,还有更加汹涌的暗流与更加激烈的博弈。下一站,它将驶向何方,又将激起怎样的波澜,无人能够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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