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两人陷入沉默。
跃迁通道特有的流光在舷窗外拉出一道道绚烂的线条，映照着莉亚那张忽明忽暗的脸。
“其实......”
莉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她把下巴埋在膝盖上，双手抱着腿，视线落在地板的缝隙处。
“我可以教你。”
莉亚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教你我们雷普皇族的灵魂秘术。”
罗弈愣了一下。
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不是说那是皇族秘术吗？”罗弈问道，“而且，我不是雷普星人，身体构造和你们有点差异，也能学吗？”
不同的物种，生理结构天差地别。
就像不能强求一条鱼去学鸟飞。
“如果是之前，肯定不行。”
莉亚把脸埋得更深了些，露在外面的耳朵尖红得几乎透明，“因为这种秘术的入门门槛极高，需要引导者和学习者之间建立绝对的灵魂通道。”
罗弈没说话。
他大概猜到了。
“就是......刚才那样。”莉亚的声音细若蚊蝇，“那种深度的治疗过程，其实就是一种最高层级的灵魂交融。我们的灵魂波长在那一刻达成了同步。”
“现在的你，虽然身体是人类，但已经可以学了......”
说完，她飞快地抬头看了罗弈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这就解释得通了。
这就相当于给了他一把钥匙。
“这个秘术的核心原理是什么？”罗弈直接切入正题，略过了尴尬的话题。
谈到专业领域，莉亚的状态明显放松了不少。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
“其实很简单，你可以把灵魂想象成一种高频震荡的波。”
莉亚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轻轻画了一个圆。
“普通人的灵魂波动是杂乱无章的，很容易受到外界干扰。而这门秘术，就是通过特定的冥想方式和频率引导，让灵魂波动变得有序、凝练。”
“就像是把散乱的光，聚集成激光。”
“不断的锤炼，不断的压缩，让灵魂的本源不断壮大。”
罗弈听得很认真。
这听起来很科学。
“既然这么强，为什么你们雷普星人还会被神族追杀？”罗弈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如果你们的灵魂足够强大，应该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莉亚苦笑了一下。
“因为容器。”
她指了指自己的身体。
“灵魂是水，肉体是杯子。”
“杯子的容量和坚固程度，决定了能装多少水。”
“我们雷普星人......肉体太孱弱了。”莉亚叹了口气，“这是种族的先天缺陷。我们的灵魂修炼到一定程度，就会触碰到天花板。如果强行继续增强灵魂，就会因为承受不住那种高强度的压强而崩溃。”
罗弈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肉体是限制灵魂强度的唯一短板。
那对于他来说......
这个短板根本不存在。
“你是说......”罗弈看着莉亚，“只要肉体足够强，灵魂就可以无限强化？”
“理论上是这样。”
莉亚点了点头，“但宇宙中很难找到既拥有强横肉体，又能适配这种精细灵魂秘术的种族。神族肉体虽强，但他们的灵魂充满了古神的污染，根本无法进行这种纯净的压缩。”
罗弈靠在椅背上，思维发散。
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的肉体强度已经溢出，缺的就是灵魂的强度来压制神性。
只要练成这个秘术，不断壮大“自我”这个概念，将人性这颗锚点无限加固。
那神性就算再强，也翻不起浪花。
甚至。
他可以反过来驾驭神性，真正成为这股力量的主人，而不是奴隶。
莉亚看着罗弈那双恢复了清明的黑色眼睛，继续说道。
“这个秘术还有一个保命的招数。”莉亚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也是我们皇族能在宇宙中延续至今的根本原因。”
罗弈示意她继续。
“无限转生法。”
“当肉体衰老或者遭受致命打击即将消亡时，我们可以主动让灵魂离体。”
莉亚的声音很平静。
“这种经过千锤百炼的灵魂，在脱离肉体后不会立刻消散，而是可以存在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会寻找一个新的容器。”
“通常是尚未诞生灵智的胎儿。”
夺舍？
不，其实更像是投胎。
带着记忆投胎。
“只要成功寄宿，我们就能带着前一世的所有记忆和经验，重新活一次。”
莉亚摸了摸趴在脚边的点点，“这就是为什么神族那么渴望得到我们的秘密。对于他们那些寿命悠长但终有一死的高等生命来说，这等同于永生。”
罗弈没有说话。
永生。
这是一个多么沉重又诱人的词汇。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莉亚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既然这么完美，为什么你们不通过这种方式建立一个超级文明？”罗弈问道，“如果每一代人都带着记忆重生，知识的积累应该是指数级的。”
“因为有代价。”
莉亚的眼神黯淡下来。
“严重的代价。”
“记忆是有重量的。”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一次转生，两次转生，或许还没问题。”
“但随着转生次数的增加，几百年，几千年，甚至上万年的记忆叠加在一起。”
“庞大的记忆会产生冗余和混乱。”
“新的身体会有新的本能，新的环境会有新的情感。这些新生的东西会不断冲击旧的记忆。”
“到了最后，你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自我认知会被冲刷得支离破碎。你原先的记忆会迷失在无尽的轮回里，身体会诞生一个新的个体。”
这才是最恐怖的。
活得越久，死得越彻底。
不是肉体的死亡，而是人格的湮灭。
“但是，先知教给了我们一个解决办法。”
莉亚弯下腰，双手把地上的点点抱了起来。
那只长着六只眼睛、毛茸茸的小家伙在莉亚怀里蹭了蹭，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罗弈的视线落在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宠物身上。
之前他就觉得这小东西有点奇怪。
在万通星那种混乱的环境下，莉亚逃命都不忘带着它。
而且这东西似乎对精神力特别敏感。
“它是......”罗弈眯起眼。
“灵魂伴生兽。”
莉亚轻轻抚摸着点点背上的软毛，“这是先知开发出来的补丁技术。”
“在进行转生之前，施术者会将自己最核心的记忆、最纯粹的情感，以及自己‘真我’的灵魂切片，剥离出来。”
“然后植入到一个没有灵智的生物体内。”
莉亚举起手里的小兽。
“它们的大脑结构很简单，没有自我意识，就像是一张白纸。”
“所以它们不会对植入的灵魂切片产生排异，也不会污染那份纯粹的记忆。”
罗弈懂了。
这不就是移动硬盘吗。
而且是生物活体硬盘。
把自己最重要的核心数据备份在里面，然后主系统格式化重启。
“等转生完成，新的身体长大。”
“这只伴生兽会凭借灵魂深处的羁绊，无论隔着多远，都会找到主人。”
莉亚看着点点的六只眼睛。
“到了特定的时候。”
“备份的数据就会回流。”
“唤醒那个沉睡的‘真我’。”
罗弈看着那个正在舔莉亚手指的小东西，想到了什么。
问道：“那你和点点？”
莉亚微微点头，“点点就是我的灵魂伴生兽，我很有可能就是哪个人的转世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觉醒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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