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金黄色的尸检报告》
新界，北区警署附属法医中心。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福尔马林混合的、冰冷而刺鼻的气味。无影灯惨白的光线倾泻而下，将不锈钢解剖台照得锃亮，也照亮了台上那具呈现出一种怪异蜡黄色的男性尸体。他叫陈伯，六十二岁，是新界本地一位老实巴交的佃农。
站在台前的，是法医部主任宋慈。他并非那个名留青史的宋代提刑官，但在这个平行时空的香港，他凭借近乎神迹的验尸技巧和对真相异乎寻常的执着，赢得了同样的名声与敬畏。此刻，他眉头紧锁，那双能看穿无数诡谲命案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陈伯微微张开的、凝固着最后惊骇的嘴。
“记录，”宋慈的声音在寂静的解剖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对身旁的助手，也是他最得力的年轻法医**钟立文**说道，“死者陈大福，男性，62岁。体表无明显外伤，无搏斗痕迹。初步判断为呼吸衰竭致死，但死因存疑。”
站在一旁的，是o记的女警宣萱。她穿着合身的西装套裙，干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个案子最初只是因为陈伯的家人报案说他失踪后诡异死亡，但现场勘查的警员回报的一些细节，让她直觉不对劲，才特意请来了宋慈。
“宋博士，有什么发现？”宣萱问道，声音在空旷的室内激起轻微的回音。
宋慈没有直接回答，他拿起解剖刀，刀锋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寒光。他沿着陈伯胸骨正中线利落地划下，动作精准而沉稳。当胸腔被打开，暴露在众人眼前的景象，让即使是见多识广的钟立文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陈伯的肺部，不再是健康的粉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仿佛被重度污染的黄褐色。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肺叶的褶皱和肺泡组织之间，密密麻麻地镶嵌着无数细小的、金黄色的颗粒——那是**尚未成熟的稻谷**。
“这…这是什么？”钟立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稻谷…长在了肺里？”
宣萱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强压下胃部的不适。她办过不少凶杀案，见过各种死状，但这种从内部被“种植”的恐怖景象，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宋慈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几粒稻谷，放在旁边的培养皿中。那些稻谷似乎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生命力，在灯光下泛着湿润的金色光泽。
“不是长在肺里，”宋慈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是被‘播种’进去的。看这些稻粒的分布，像是随着呼吸被吸入，然后在温暖、湿润的肺部组织里…扎根了。”
他继续手上的工作，取出胃部。当胃囊被切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胃酸、腐烂食物和某种金属腥锈的气味弥漫开来。宋慈用导管抽取了一些胃内容物，倒入一个透明的玻璃容器中。
“立文，取样，做重金属和未知化合物筛查，要最快速度。”
“明白！”
宋慈又将注意力放回尸体。他仔细检查着陈伯的指甲缝，里面除了泥土，还有一些细微的、亮晶晶的金属碎屑。他用小刷子轻轻扫取样本。接着，他注意到陈伯的皮肤，特别是手脚部位，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类似金属氧化后的暗绿色斑点。
“宣萱督察，”宋慈头也不抬地说，“死者生前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化学品？或者，他耕作的土地，有没有异常？”
宣萱努力回忆着卷宗：“根据家属和邻居的说法，陈伯是个很传统的农民，只用农家肥，很少用化学农药。他负责耕作的那块地，是村口那片‘望天田’，靠近…靠近那片最近传言有点邪门的荒废农场。”
“邪门？”宋慈终于抬起头，看向宣萱。
“嗯，有村民说晚上经过那边，会听到田里好像有东西在爬，还有…咀嚼的声音。大家都以为是野猪，但没人真正看到过。”宣萱顿了顿，补充道，“而且，陈伯不是第一个出事的。上个月，也有一个老农死在家里，当时诊断为突发性心脏病，但家属说他死前一直咳嗽，咳出来的痰里…好像有金色的东西。”
宋慈的目光更加深沉了。他示意钟立文将肺部和胃部的样本立刻送去化验室进行深度分析。然后，他走到水槽边，慢慢摘下手套，冲洗着双手，水流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不是普通的意外，也不是已知的中毒。”宋慈看着水流，缓缓说道，“宣萱督察，我建议立刻封锁陈伯耕作的那片田地，在化验结果出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接近。”
宣萱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立刻拿出电话开始部署。
夜色如墨，浓重地笼罩着新界广阔的田野。远离市区的灯火，这里只有稀疏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反而衬托出更深沉的黑暗。白天宋慈他们勘查过的、属于陈伯的那片“望天田”已经被警方用警戒线暂时围了起来，但更远处，那片与之接壤的、早已荒废的农场，则完全沉浸在无人打扰的死寂之中。
一阵微风吹过，本该发出“沙沙”声响的稻穗，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静止。不，不是完全静止。如果你足够靠近，并且有足够的胆量仔细观察，会发现那些沉甸甸、金灿灿的稻穗，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几乎难以察觉的频率，微微地**蠕动**着。仿佛每一株稻子都不是植物，而是某种拥有微弱自主意识的生物。
一只不知危险的黑猫，也许是追逐田鼠，轻盈地跃过荒废农场的栅栏，落在了那片金黄色的稻田边缘。它警惕地竖起耳朵，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
突然，异变陡生！
它脚下看似坚实的土地猛地一软，几条原本垂在地上的、格外粗壮的稻穗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般弹射而起，以惊人的速度缠绕上黑猫的四肢和身躯！稻穗不再是植物的柔韧，而是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类似皮革摩擦的质感。
黑猫受惊，发出凄厉的尖叫，拼命挣扎，利爪撕扯着稻秆，却只在上面留下几道浅白色的划痕。更多的稻穗从四面八方涌来，像金色的蛇群，迅速将黑猫包裹成一个不断扭动的、发出绝望哀鸣的茧。
“咔嚓…咔嚓…咕啾…”
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从那个金色的“茧”中清晰地传了出来。那不是动物啃噬骨头的声音，更像是无数细小的、坚硬的锉刀在同时摩擦、研磨。声音持续了不到一分钟，扭动停止了，哀鸣也消失了。
稻穗缓缓散开，重新垂落回地面，恢复了之前人畜无害的模样。地面上，连一根猫毛、一滴血迹都没有留下，仿佛那只黑猫从未存在过。只有空气中，隐约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如同生锈金属混合着植物汁液的腥甜气味。
稻田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无数稻穗在无风的夜色中，微微摇曳，仿佛在无声地宣示着这片土地的主权。
法医中心，灯火通明。
已是深夜，但宋慈和宣萱都没有离开。钟立文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脚步匆匆地走进宋慈的办公室，脸色苍白。
“宋博士，结果…结果出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发干。
宋慈接过报告，宣萱也立刻凑了过来。
胃内容物分析：检测出高浓度的、无法识别的有机金属化合物，结构异常复杂，含有未知催化酶活性。
肺部组织活检：确认稻谷胚芽已与肺泡毛细血管发生初步融合，并检测到与胃内容物中相同的未知金属成分。稻谷本身基因序列出现无法解释的突变，细胞壁含有类似几丁质与金属硅的混合结构。
皮肤及指甲残留物：成分为一种高纯度、具有生物活性的合金微粒，与目前地球上任何已知工业合金都不匹配。
“有机金属化合物…基因突变…生物合金…”宋慈喃喃自语，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他的认知边界上。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法医病理学的范畴，甚至超出了现代生物学的理解。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宣萱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那些稻谷…是活的？它们在…吃人？”
就在这时，宣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发出了接收到新邮件的提示音。她打开电脑，是鉴证科同事发来的高分辨率电子显微镜图像——正是从陈伯肺部取出的稻谷孢子样本。
图像在屏幕上放大，展现出孢子表面极其复杂的微观结构，那些纹路扭曲、盘旋，构成了某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亵渎理性的图案。起初他们只是觉得怪异，但当宣萱下意识地将图像整体缩小，试图从更宏观的角度观察时……
她和宋慈几乎同时僵住了。
屏幕上，无数孢子图像的轮廓和内部纹路，在无意中，共同组成了一个清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符号——一个如同扭曲的星星，又像是抽象的眼睛，带着亘古、疯狂、非人智慧的印记。
黄印。
那个在o记一些最高机密、最无法解释的悬案档案角落里，偶尔会作为涂鸦或印记出现的符号。那个被一些边缘邪教和神秘学组织疯狂崇拜的符号。此刻，竟然出现在了一粒致命的稻谷孢子之上！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电脑风扇运转的微弱嗡嗡声，以及窗外都市永不熄灭的、代表着人类文明辉煌的灯火。
宋慈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办公室的玻璃窗，望向新界那片被黑暗笼罩的远方。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超越职业冷静的、深沉的凝重。
“宣萱督察，”他的声音沙哑，仿佛每个字都带着千斤重担，“通知所有部门，警戒等级提升至最高。这不再是简单的死亡案件…”
“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种…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活着’的瘟疫。或者说，是某种…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收割。”
《金黄色的尸检报告》这一章，在黄印于屏幕上无声凝视的恐怖中，戛然而止。金色的稻浪不再象征丰收，而是变成了吞噬生命的、不可名状的恐怖温床。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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