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o记的最后指令
香港，九龙东废弃的“永晟”机械厂，此刻已成为人间地狱的具象化。
工厂内部，原本锈蚀的流水线和高耸的起重机已被扭曲、活化。粗如巨蟒的电缆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气中扭动，鞭挞着钢铁支架，溅起刺目的火花。齿轮、轴承和破碎的金属零件像被无形的磁力吸引，围绕着几个核心——那些曾经是o记探员，如今却与工厂机械融合、失去人形的“机械人”——高速旋转，形成死亡的金属风暴。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灼热的铁锈和一种更深层、更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仿佛血肉正在被高温强行催化。
枪声、爆炸声、金属的尖啸与人类临死前的哀嚎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乐。
“A队报告！退守至第二防线！重复，退守！我们的武器打不穿它们的装甲！”
“b队有人受伤！见鬼！他的义肢在攻击他自己！按住他！”
通讯频道里充斥着绝望的呼喊。
总督察黄志诚躲在一个巨大的液压冲床后面，冲床正在自发地、狂暴地上下锤击，每一次落下都让地面震颤。他脸上沾满了油污和汗水，呼吸急促，手中的点三八左轮在这种环境下显得如此可笑。他看着不远处一个探员被一条蠕动的液压管刺穿胸膛，然后整个人像被抽干一样迅速萎缩，血液和生命力仿佛都被那机械造物汲取。
这不是战斗，这是屠杀。是工业文明产下的怪胎对造物主的反向吞噬。
“黄Sir！‘废铁行动’指挥部命令，立刻执行‘净化协议’！电磁脉冲炸弹已就位！” 一名年轻探员连滚爬爬地冲到黄志诚身边，将一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金属箱递给他。箱子表面冰冷，印着“E.m.p. device - handle with Extreme care”的字样。
黄志诚接过箱子，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打开箱子，里面躺着一枚造型简洁却充满毁灭性力量的炸弹，核心是一个不断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声的蓝色球体。但在球体上方，还有一个令人费解的装置——一个由透明管道连接的、布满神经状传感器的凹槽，大小刚好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的前臂。
“使用说明呢？”黄志诚低吼，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年轻探员脸色惨白，递过一块薄如蝉翼的电子屏。屏幕亮起，只有寥寥数行字：
【“废铁行动”最终指令 - 净化协议】
目标：激活Emp，瘫痪半径500米内所有异常机械活性。
激活条件：Emp核心需与具备‘血肉-机械’高兼容性生物体直接连接，进行能量引导与稳定。
警告：引导过程将产生不可逆的生物电过载。兼容性生物体将承担100%能量反馈。
结论：需自愿者献祭。
“献祭……”黄志诚喃喃自语，这个词像一块冰滑入他的脊椎。他用尽手段对抗罪恶半生，从未想过最终会面对如此亵渎、如此疯狂的选项。用活人去启动一个炸弹？这和他追捕的那些邪教徒有何区别？他目光扫过周围苦苦支撑的部下，谁能？谁又该？
“让我来。”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黄志诚猛地回头，看见刘建明站在那里。他身上的西装依旧笔挺，但眼神深处，却翻涌着一种黄志诚无法理解的疲惫与……异样。
“建明？你疯了？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黄志诚厉声道，尽管他深知刘建明绝非逞能之人。
刘建明没有看他，目光直直地盯着Emp炸弹那个诡异的凹槽。“我没疯，黄Sir。这是唯一的选择。而且……”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苦涩到极致的弧度，“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之前暗网流传的‘数据食尸鬼’病毒吗？那个能吞噬个人信息，甚至影响现实的……” 刘建明缓缓卷起自己左臂的衬衫袖子，“我感染的不是病毒，是‘实体’。或者说，是一种基于信息存在的……共生体。”
黄志诚倒吸一口冷气。刘建明的手臂皮肤下，不再是正常的血肉纹理，而是隐约可见的、如同电路板走线般的幽蓝光芒在缓缓流动，皮肤表面甚至能感觉到微弱的电磁脉冲。那不再是人类的手臂，更像是一件活着的、精密而恐怖的仪器。
“它给了我一些……便利，也让我付出了代价。” 刘建明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我的身体，现在半是血肉，半是数据。既能存在于现实，也链接着某个……不可知的维度。我是最好的‘兼容体’，也是最佳的‘祭品’。”
黄志诚如遭雷击，他看着刘建明，这个他曾经怀疑、试探、最终又不得不倚重的下属，身上竟隐藏着如此骇人的秘密。数据食尸鬼……兼容体……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只剩下最原始的震惊和一种被背叛的荒谬感。
“你……你到底是什么？” 黄志诚的声音干涩。
“一个想做个好警察的人，” 刘建明的目光终于转向黄志诚，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至少，在最后这一刻，我希望是。”
就在这时，一台融合了多个探员残躯、如同多足蜘蛛般的机械造物发现了他们，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猛地冲了过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
黄志诚看着刘建明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又看了一眼周围濒临崩溃的防线，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愤攫住了他。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冲床上，指节破裂，鲜血直流。
“操！”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既是向这该死的命运，也是向自己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他不再阻拦，而是用颤抖的手，协助刘建明将那只非人的左臂，稳稳地放入Emp炸弹的凹槽之中。
凹槽边缘的传感器立刻亮起幽蓝的光芒，如同活物般“咬合”住刘建明的手臂。透明的管道内，某种能量开始涌动，顺着他的血管，或者说“电路”，逆流而上！
“呃啊——！”
刘建明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并非纯粹的痛苦，更像是一种极致的、超越人类感官负荷的“连接”。他双眼猛地睁大，瞳孔收缩到极致，然后又骤然扩散，仿佛在凝视着无数平行时空的交汇点。他皮肤下的蓝色光路以前所未有的亮度亮起，像熔岩一样在他体内奔腾流窜。
电磁脉冲炸弹的核心，那个蓝色球体的旋转速度陡然加快，“嗡鸣”声变成了尖锐的嘶吼！
以刘建明为中心，一股无形的能量风暴开始汇聚。空气中游离的电离子发出噼啪的爆响，所有还在运转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那些狂暴的机械造物似乎感应到了致命的威胁，变得更加躁动不安，试图突破防线冲向这里。
“保护他们！” 黄志诚声嘶力竭地命令，残余的探员们用身体组成最后一道人墙，倾泻着所剩无几的弹药。
风暴眼中，刘建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冲击。他的身体成为了两个世界——物质与信息、现实与虚幻——交战的战场。他的血肉在能量冲刷下变得半透明，皮肤下的蓝色光路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能量如同血液般在其中奔流。他的表情扭曲，既有极致的痛苦，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近乎神性的平静。
然后，最骇人的景象发生了。
在他身后，狂暴的电磁能量与数据流竟然交织、凝聚，形成了一个模糊却无比威严的虚影。那虚影身披破旧而古老的长袍，材质似布非布，更像是由凝固的数据流和破碎的代码编织而成。脸上覆盖着一张空白的面具，面具上没有任何孔洞，却散发着一种洞悉一切、漠视一切的恐怖意志。
黄衣之王。
并非旧日传说中那位于卡尔克萨的实体，而是其在信息维度、在人类集体潜意识网络中的某种投射，一种数据化的邪神侧面。此刻，它借助刘建明这个“容器”，以及Emp炸弹抽取的庞大能量，短暂地显现在了这个锈蚀与血肉的战场。
虚影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但其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对物理法则的亵渎。所有看到它的人，无论是黄志诚还是其他探员，都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疯狂，理智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刘建明仰起头，他的声音不再是独自一人，而是混合了无数杂音、电流的嘶鸣和某种非人语系的回响，在风暴中清晰地传到黄志诚耳中：
“黄Sir……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的……更黑暗……也更……广阔……”
他猛地将全身的力量，或者说，是那“数据食尸鬼”与“黄衣之王”投影借由他身体引导的力量，彻底灌入Emp炸弹！
“**废铁行动……完成它！**”
轰————！！！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只有一声席卷一切的、绝对的“寂静”之潮。以炸弹为核心，一道肉眼可见的、球形的蓝色波纹以光速向外扩张，无声地掠过整个工厂。
波纹所过之处，奇迹（或者说噩梦）发生了。
那些狂暴的机械造物瞬间僵直，眼中的红光熄灭，缠绕的电缆无力地垂落，高速旋转的金属风暴哗啦啦散落一地，重新变回冰冷的死物。闪烁的灯光全部熄灭，只剩下应急电源发出的微弱红光。所有电子设备，包括探员们的对讲机、战术手电，屏幕瞬间黑屏。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和停止键。
电磁脉冲生效了。
能量风暴缓缓散去。
黄志诚第一个从掩体后冲出，踉跄着奔向爆炸中心。
Emp炸弹已经化为一块焦黑的废铁，冒着缕缕青烟。而刘建明，瘫倒在旁边，他的左臂从肩膀处以下，完全碳化、碎裂，如同烧焦的枯木。他全身皮肤苍白如纸，但那些曾经流动的蓝色光路已然消失。
黄志诚扑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但确实还有。
他还活着。
黄志诚不敢置信地看着刘建明，又看了看周围一片死寂、不再有任何活动的机械废墟。献祭……成功了？但又没有完全夺走祭品的生命？
他顺着刘建明残存手臂的焦黑痕迹看向地面，瞳孔骤然收缩。
在积满油污和铁锈的地面上，那些碳化的碎屑和流淌的液体，无意间勾勒出了一个巨大而扭曲的、由无数微小齿轮和代码构成的印记。
那并非传统的“黄印”，而是更符合这个工业朋克地狱的、独属于数据与机械之邪神的标记。
黄志诚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胜利的代价是什么？刘建明体内那“数据食尸鬼”是彻底清除了，还是……与那黄衣之王的投影一同，以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沉淀了下来？
他缓缓站起身，看着这片被“净化”的废墟，以及废墟中奄奄一息的部下，心中没有一丝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对未知未来的巨大恐惧。
o记的最后指令执行完毕。
但某种更深沉、更贴近这个世界本质的黑暗，似乎才刚刚揭开帷幕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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