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维多利亚港:海底的钢铁心跳》
维多利亚港的海水正在以一种违背物理法则的方式退去。
不是潮汐,不是蒸发,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粗暴地推开。浑浊的海水如同被拉开的幕布,发出巨大的、不甘的咆哮,露出从未见过天日的海床。淤泥、沉船残骸、断裂的管道和无数现代城市的垃圾堆积物,构成了一片荒诞而丑陋的新大陆。
而在这一切的中央,矗立着“它”。
那不是生物,至少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生物。那是一台庞大到超越人类理解的蒸汽机,一座生锈的钢铁山峦。无数粗大的管道如同扭曲的血管虬结缠绕,巨大的锅炉表面布满暗红色的铁锈,像是干涸的血痂。阀门、压力表、齿轮和连杆以不可能的角度组合在一起,缓慢而沉重地运动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哧……哐哧……”声,如同一个垂死巨人的呼吸。
但这庞然大物最核心、最令人疯狂的部分,是在那最大锅炉的正中央,一个由透明、非玻璃亦非水晶的材质包裹着的腔室里——
一颗人类的心脏。
它巨大,比例与那钢铁巨物本身一样失调,足有一艘小艇大小。它并非血肉的鲜红,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仿佛浸润了机油的金属色泽。它有力地、规律地搏动着。
“咚……咚……咚……”
每一声搏动,都压过了钢铁运转的噪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暴露的海床,传进每一个人的脑海深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随着这颗心脏一起跳动。暗红色的光芒随着搏动明灭,映照着锈蚀的钢铁表面,如同地狱的熔炉。
这就是“锈蚀之主”的本体。不是神只,不是怪物,而是一台以心脏为引擎的、活着的工业遗骸。
“哗啦——”
一艘经过粗暴改装的渔船,挂着厚重的钢板和嗡嗡作响的未知仪器,冲破残余的海浪,艰难地驶入这片新暴露的“战场”。船上,是香港最后,也是唯一一批抵抗者。
陈浩南站在船头,海风吹动他早已不复当年的长发,脸上混杂着机油、血污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他握着刀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身后,是仅存的几个兄弟,以及……
“没用的!浩南!你看那东西!”山鸡嘶吼着,他的左眼被一个不断闪烁乱码的机械义眼取代,那是他能“看见”部分真相的代价,也是无尽的痛苦来源。他指着那颗搏动的心脏,“我们的刀,我们的枪,连给它刮锈都不配!”
一身道袍早已污损不堪的林正英,面色凝重到了极点。他手中握着的已不是桃木剑,而是一把剑身上刻满了电路符箓、尾部还连着数据线的“赛博铜钱剑”。他指尖掐诀,尝试感应前方的气机,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混沌……彻底的混沌!”他喘息着,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近乎绝望的神色,“天地灵气在此地已死!只有……只有钢铁的怨念和疯狂的律动!我的道法,接近不了它的核心!”
“砰砰砰——”
几名o记残存的警员,在三元的带领下,用改装过的步枪倾泻着刻有符咒的子弹。子弹撞击在锈蚀的钢铁表面,爆开一小团一小团的银色光芒,如同微弱的火星,瞬间便被那庞大的黑暗与锈红吞噬,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停火!”三元哑着嗓子下令,她看着手中枪管发烫的武器,脸上露出一丝惨笑。曾经,她以为正义在枪的射程之内,如今才知道,有些存在,根本不在乎人类的律法与武器。
小犹太——那个曾经在城寨里挣扎求存,如今已成为对抗这钢铁疯狂技术核心的瘦弱青年——正瘫坐在甲板上一堆闪烁的仪器中间。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疯狂舞动,额头上满是冷汗。他的“罗盘”,不再是实物,而是一个接入他视神经的复杂程序界面。
“数据流……全都是乱码……不,不是乱码,是一种……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逻辑结构!”他喃喃自语,瞳孔中倒映着瀑布般流淌的二进制代码和几何图形,“它在唱歌……用钢铁的摩擦声和蒸汽的喷发声,唱着一首关于锈蚀和永恒的哥特圣歌……”
渔船在巨大的钢铁造物面前,渺小得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那“哐哧……哐哧……”的运转声和“咚……咚……”的心跳声,交织成一首毁灭的交响乐,碾压着所有人的理智。
“难道……就这么完了?”陈浩南看着那搏动的心脏,一股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他经历了无数刀光剑影,从铜锣湾打到整个香港,却从未想过,最终的敌人会是这样一个……东西。
“不……等等……”小犹太突然猛地抬起头,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调,“浩南哥……那……那颗心脏……它的生物电信号模式……我……我认识!”
“什么?”所有人都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小犹太颤抖着手指,在空中快速划动,调出一个数据面板。上面跳动着复杂的心电波形图。“我之前……在黑进洪兴最核心的旧档案服务器时……看到过一份加密的医疗数据……是……是关于蒋先生植入机械心脏前后的生命体征对比……”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无法言喻的恐惧:“这个波形……虽然被放大了无数倍,能量层级也完全不同……但它的核心频率,它的……‘签名’……和蒋天生先生当年被记录下来的,一模一样!”
“蒋天生?!”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那个带领洪兴走向鼎盛,威严而睿智的龙头?那个在病榻上,据说接受了最先进的机械心脏移植手术,最终却“不治身亡”的蒋先生?
他怎么可能是这颗……驱动着灭世机械的心脏?
“不可能!”陈浩南下意识地反驳,那是他曾经敬仰、追随的大哥。
就在这时,那颗巨大的金属心脏,搏动的节奏猛地一变!
“咚——!!!”
一声更加沉重、仿佛带着某种情绪的搏动传来。紧接着,一道暗红色的光柱自心脏腔室射出,并非攻击,而是在众人面前的空气中,投射出一片片模糊、闪烁、如同老旧电影胶片般的影像。
影像中的人,正是蒋天生。不是那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而是他年轻一些,正值壮年,穿着笔挺西装,眼神却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狂热。
【记忆闪回 - 蒋天生的独白】
(画面闪烁,伴随着电流的杂音和钢铁的摩擦声)
蒋天生独自坐在龙头的位置上,抚摸着光滑的桌面,眼神却穿透了墙壁,看向无尽的虚空。
“洪兴……我蒋家三代心血。黑道?白道?呵……人类的社会,不过是一场精致的幻觉。就像这维多利亚港的灯火,看似繁华,熄灭它,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指令。”
“父亲临终前告诉我的,不是如何管理帮派,而是……一个契约。一个与‘锈蚀之主’的契约。祂不需要香火,不需要信仰,祂需要的是……灵魂的‘差异性’,是强烈情感在钢铁结构上留下的‘刻痕’。帮派的争斗,兄弟的情义,背叛的痛苦,野心的燃烧……这些才是最美味的‘优质灵魂燃料’。”
蒋天生看着自己衰弱的心脏检测报告,对面站着那位神秘的黑市义体医生。
“移植手术?不,你不明白。”蒋天生平静地笑着,眼中闪烁着殉道者的光芒,“我不是要替换它,我是要……‘融入’祂。血肉苦弱,钢铁永恒。成为祂的心脏,成为这伟大存在的一部分,引导祂吞噬这个腐朽的世界,建立新的、永恒的、钢铁的秩序!”
“洪兴,就是我献给祂的祭坛。而我自己,将是那最核心的祭品,也是……新世界的基石之一。”
剧烈的痛苦,仿佛灵魂被撕裂,又被强行塞入一个冰冷、巨大的钢铁框架。无数的声音、影像、知识碎片涌入——那是“锈蚀之主”亘古以来的记忆,关于星辰的冷却,金属的氧化,文明的兴起与锈蚀。
“我看到了……真理……”影像中的蒋天生,面孔在血肉和金属光泽间不断扭曲,声音也变得非人,“秩序……唯有绝对的、冰冷的、永不腐朽的钢铁秩序,才能终结这肮脏血肉带来的混乱与痛苦……”
“浩南……山鸡……所有的兄弟们……你们……终将成为新世界运转的……润滑油……”
【现实 - 渔船甲板】
影像戛然而止。
死寂。
只有钢铁的轰鸣和心脏的搏动,如同嘲笑的背景音。
陈浩南僵在原地,浑身冰冷。他一直以来所信奉的兄弟义气,所为之奋斗的洪兴霸业,原来从根源上,就是一个精心策划的、为邪神收集“燃料”的骗局!他,他死去的兄弟们,他流过的血和泪,都只是……“优质灵魂燃料”?
“哈哈……哈哈哈……”山鸡捂着他的机械义眼,发出歇斯底里的惨笑,“原来是这样……蒋天生……你好嘢!你真系好嘢!(你真有你的!)我们为你卖命,你拿我们的命去给一个铁疙瘩当柴烧!”
林正英道长闭上双眼,低声诵念着安魂的经文,不知是为即将逝去的世界,还是为那堕入疯狂深渊的灵魂。
三元无力地垂下了手中的枪。
所有的斗争,所有的牺牲,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残酷而荒谬的笑话。
小犹太瘫软在仪器旁,面如死灰。他解开了最终的谜题,代价却是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
陈浩南缓缓抬起头,再次望向那颗搏动的、属于蒋天生的心脏。他的眼神,从震惊、痛苦、荒谬,最终沉淀为一片死寂的、燃烧着最后火焰的灰烬。
他握紧了手中的刀,不是因为相信能赢,而是因为,除了战斗至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蒋天生……”他对着那钢铁的巨物,对着那颗曾经尊敬过的心脏,嘶哑地、用尽全身力气地吼道:
“这就是你想要的……永恒的秩序吗?!”
回答他的,只有那响彻天地的、无情的——
“哐哧……咚……哐哧……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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