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烟火,足以照亮最深的寒夜。」
西王大厦的旋转门,在除夕夜里,像一个沉默的陀螺。
当林满的身影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大堂时,一辆火红色的mini cooper正好一个潇洒的甩尾,稳稳地停在了台阶下。
车门推开,沈苏苏像一团跳跃的火焰,从车里钻了出来。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羽绒服,配一条利落的工装裤,马丁靴踩在地上,又飒又美,与这座城市沉浸在团圆氛围中的温柔画风格格不入,却自成一派,活力四射。
她一手提着巨大的保温桶,另一手拎着保温袋,正仰头冲着大厦门口的林满,笑得像个小太阳。
“动作够快的啊,”沈苏苏走上台阶,将保温桶塞进林满怀里,那温热的触感,瞬间驱散了林满指尖的冰冷。“我还以为你得磨蹭半天呢。快走快走,冻死老娘了,饺子都快凉了。”
两人并肩走进专属电梯,在封闭的空间里,食物的香气和沈苏苏身上那股带着甜橙味的香水气息混合,瞬间将林满从那片孤寂冰冷的深海中,强行打捞了出来。
FL-paris的办公室,在沈苏苏踏入的那一刻,才终于有了属于“除夕”的温度。
“啧啧啧,林总,一个人待着不瘆得慌吗?”沈苏苏一边将保温桶里的饺子、酱料和几样精致小菜一一摆在茶几上,一边毫不客气地吐槽。
她将巨大的保温食盒“砰”地一声放在茶几上,又变戏法似的从保温袋里掏出两瓶挂着冰霜的桃红气泡酒和两个精致的高脚杯。
“发什么愣呢?过来帮忙!”她头也不抬地指挥着还站在窗边的林满。
那股浓重的、属于家的烟火气,驱散了办公室里冰冷空旷的死寂。
林满走过去,看着沈苏苏将一个个白白胖胖、热气腾腾的饺子夹出来,眼眶一热,那股被她强行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委屈和疲惫,差点就缴械投降。
饺子是三鲜馅儿的,皮薄馅大。
沈苏苏说是她特地从一家开了三十年的老店打包的,是她记忆里“家的味道”。
“滋啦——”
气泡酒被打开,细密的气泡在粉色的酒液中欢快地升腾,像一场无声的迷你烟火。
沈苏苏给她和自己都满上,举起杯子,用杯沿轻轻碰了下她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来,新年快乐!”沈苏苏举杯,明艳的狐狸眼里满是心疼,“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你,姑奶奶我也永远是你的最后一班地铁。干了!”
林满的唇角,终于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浅笑。她端起酒杯与她轻碰,“新年快乐,苏苏。”
冰凉的、带着果香的酒液滑过喉咙,冲淡了堵在心口的酸涩。
窗外的烟火,一朵接一朵地在夜幕上炸开,绚烂却遥远,像不属于她的人间。而窗内,这一方被暖光照亮的角落,两个女生,热饺子,冰汽酒,构成了一幅奇异而温暖的画面。
几杯酒下肚,酒精带来的微醺让林满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她靠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烟火,将年会上那场惨烈的交锋,用近乎平淡的语调复述了一遍。
“……他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我去刺激顾沉。而我,也必须配合他,把这出戏演下去。”
“然后呢?”沈苏苏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吹气,眼皮都未抬,仿佛早已料到。
“然后,顾沉就用更狠的话,把那些都扎回我心里。”林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但那双看着窗外的眼眸,在烟火下显得有些空洞,“他说顾建宏给我注资眼光独到,真是……好不容易。”
沈苏苏咀嚼的动作停下,她放下筷子,漂亮的眉毛狠狠蹙起。
“他妈的,这帮男人是不是离了物化女性就不会说话了?”她骂了一句,随即又看向林满,带着困惑,“不过话说回来,顾沉那家伙,看着不像会被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污染的人啊。他怎么也……这么说话?”
“他不是,”林满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复杂的苦笑,“他是在用这种方式,骂我,也在骂他自己。骂我蠢,骂我不知死活,一头扎进他叔叔设的局里。”
“那你呢?”沈苏苏一针见血,“你怎么回他的?”
“我告诉他,良禽择木而栖。还顺便嘲讽了他。”
沈苏苏听完,沉默了。半晌,她才长长叹了口气,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造孽啊。”她摇着头,“你们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犟种’。一个拼了命想把你往外推,一个削尖了脑袋也要往里钻。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句话吗?”
“没法说。”林满也喝了口酒,清甜的液体压不住心底的苦涩。她看着沈苏苏,那双清亮的眼眸里,不再是坚冰,而是融化后的一池春水,波光潋滟,却也深不见底,“苏苏,我跟他,早就不是能不能好好说话的问题了。”
她将那份《共生计划》,以及背后关于【衍新】实验室的事,毫无保留地对沈苏苏和盘托出。
当听到林满竟然答应交出核心配方作为交换时,沈苏苏手里的酒杯都差点没拿稳。
“你疯了?!林满!”她的声音瞬间拔高,那双明艳的狐狸眼里满是难以置信,“这跟把刀柄递到别人手里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林满的回答,平静得可怕。
“你知道?!”沈苏苏几乎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她走到林满面前,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痛心,“林满,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FL-paris,还是为了顾沉?”
“你是不是觉得,你在顾氏有了一席之地,他就会回心转意?你用你的事业去赌他对你的感情,是不是太恋爱脑了?!”
“恋爱脑”三个字,像一根针,狠狠扎在林满心上。
她看着沈苏苏那张写满“恨铁不成钢”的脸,没有生气,反而笑了。那笑声很轻,带着自嘲和一种不为人知的疲惫。
她站起身,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加密U盘,接入投影设备。很快,那份来自张弛的、关于顾沉这四年的调查报告,清晰地投射在白墙上。
沈苏苏脸上的怒气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深的震惊与凝重。
震惊,难以置信,到最后,只剩下沉重的、无力的沉默。她那颗永远转得飞快的脑袋,在这一刻彻底宕机。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
当最后那张“继承人秘密隐婚,激怒顾姚高层”的八卦小报截图出现时,沈苏苏彻底愣住了。原来他们之间,隔着的从来都不只是一场简单的误会。
那是一整个被金钱、权力和家族阴谋裹挟的、错位的时空。
“……所以,他当年,是为了你,才……”沈苏苏的声音艰涩无比。
“我不知道。”林满摇头,唇边泛起苦涩的笑,“也许是为了他自己,也许,我只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她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眼神悠远,“重要的是,他走过的那条路太孤独,身上的枷锁太沉了。我不想……让他再一个人走下去。我想查清楚,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这么结束。”
沈苏苏看着她,许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是无尽的惋惜和心疼。
那口气里,是无尽的惋惜和心疼。
“……犟种!”她端起酒杯,将剩下的酒饮尽,“兜兜转转,互相折磨,图什么啊?!结果呢?他现在把你当仇人,连珍惜都不会了!”
“我不需要他珍惜。”林满轻声说,“我只是,想做我该做的事。”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沈苏苏问,语气里只剩下深深的担忧。
“走一步,算一步。”
沈苏苏看着她,许久,幽幽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我的傻满满啊……”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烟火,还在不知疲倦地绽放,熄灭。
“满满,”沈苏苏靠在她肩上,声音闷闷的,“一直爱着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林满靠着她,感受着好友温暖的支撑,想了很久,才用近乎呢喃的声音回答:“是一种……心痛的感觉吧。”
她若有所思,回答道,“他的喜怒哀乐,都牵动着每一根神经。他好,你便拥有全世界;他难过,世界就瞬间崩塌。像不断燃烧自己温暖他的感觉......”
她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标准答案。因为我的这张答卷,也不及格。你问我,算是问错人了。”
沈苏苏紧紧抱着林满,仿佛想用体温去温暖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或许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重,沈苏苏深吸一口气,强行换上轻松的语调,眼神却有些飘忽。她低头玩弄着高脚杯,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像……是有点这种感觉。”
林满立刻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嗯?”她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看着沈苏苏那副罕见的不自在,唇角勾起玩味的笑,“什么感觉?跟谁啊?说来听听,让我也感受一下别人的爱情是什么滋味。”
“什么啊!你别胡说!”沈苏苏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她端起酒杯猛灌一口,试图掩饰心虚。
林满看着她这副罕见的扭捏模样,被悲伤浸透的心,终于勾起了一丝好奇。
“哟,还脸红了?”林满更是来了兴致,“我们的沈大小姐,也有支支吾吾的一天?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哪家的小白脸?”
“都说了不是了!”沈苏苏被她调侃得又羞又恼,又拗不过她探究的眼睛,终于破罐子破摔,“哎呀,就是……之前我不是被人冤枉嘛,有个律师帮了我个小忙,算是还我人情。我就想着,总得请人家吃顿饭吧?”
“律师?谁啊?怎么认识的?”
“就……就一朋友,普通朋友!”沈苏苏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就是不说名字,“哎呀,反正就是个很无趣、很刻板的家伙!我就是觉得欠着人情不还,心里不舒服。但是……我跟他八字不合,磁场犯冲,单独吃饭肯定巨尴尬。所以……”
她抬起头,用一种近乎讨好的、亮晶晶的眼神看着林满,开始撒娇:“满满,好满满,你陪我一起去呗?就当是朋友聚餐,这样大家都不尴尬,好不好嘛?”
林满看着她又是心虚又是期待的小模样,心中那片因顾沉而积压的阴霾,奇迹般地散去了一丝。
多少年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沈苏苏这副怀春少女般的扭捏姿态。
有瓜!还是喂到嘴边,怎么能不吃?
“行啊。”她故作沉吟了半晌,才在沈苏苏紧张的注视下,慢悠悠地点了点头,唇角是藏不住的笑意,“正好,我也想出去吃一顿好的。”
沈苏苏立刻喜笑颜开,那双狐狸眼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就这么说定了啊!不许反悔!”
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模样,林满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窗外的烟火,依旧在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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