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风的手指还扣在吴峰的衣襟上,布料撕裂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劈进死寂的帐中。那枚鹰首印记露了出来,深绣在内衬的暗色织物上,纹路清晰,断口如刀刻般精准吻合他手中拓样的边缘。
全场没人说话。
几位年长的战士瞪大了眼,身子前倾,像是要看清那标记是否真与纸上一致。一名长老伸手去接龙吟风递来的纸片,指尖微颤,比对良久,终于低声开口:“这……确实是一对。”
吴峰猛地后退一步,左肩撞上了身后的木柱,发出闷响。他抬手捂住被扯开的衣襟,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却拔得极高:“荒唐!谁允许你私闯我帐?谁准你拓印信物?这是构陷!是蓄意污蔑!”
“我没有进你的帐。”龙吟风松开手,将拓样举高,面向众人,“铜牌是你昨夜亲手交出的。我在枯松坡外,用油墨覆石拓下纹路。若你不信,现在就可以再交一枚——我当场重拓,当众比对。”
吴峰张了张嘴,没出声。
他额角渗出细汗,在火盆映照下泛着光。眼神一寸寸游移,扫过四周族人凝重的脸,最后落在司徒灵身上,试图挤出一丝镇定:“灵公主,你也听到了,他擅自跟踪、偷录信物,这等行径,岂能作数?”
司徒灵坐在主位,一直未动。此刻她缓缓抬起眼,目光直刺过去:“你说援军三日即至,为何从不让我查验凭证?为何每次提及将领,只说‘上级密令’?八百轻骑穿越南岭旧道,竟无一人识其旗号?”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
吴峰呼吸一滞,强辩道:“战事机密,泄露不得……我这是为全族安危着想!”
“那你告诉我,”龙吟风跨前半步,声音冷如霜刃,“南岭旧道七拐八折,外人入林必迷。你连续三夜独自出入林区,时间恰好与神秘人接头重合——你是去查水源,还是去引路?”
他从怀中抽出巡逻日志,翻到标记页,递给最近的一位执事长老:“戌时末一次,亥时初两次,皆由你亲笔签注‘巡查水线’。可守林人回报,那几日并无异常渗漏。你查的不是水,是通道。”
那长老低头看罢,眉头紧锁,抬头望向吴峰:“你……当真每夜都去了林子?”
吴峰脸色变了。
他嘴唇微微发抖,眼神开始闪躲:“我……我是为了确认安全!你们非要这样曲解……”
“我们只是问事实。”司徒灵站起身,声音沉稳,“你口口声声说等援军,可至今拿不出半块令牌、一面旗帜。如今龙吟风拿出拓样,又当场揭出你衣内标记,与那铜牌完全吻合——同源信物,怎会出现在你身上?”
帐内一片压抑的嗡鸣。
有人小声议论:“难怪这几日粮仓越空,他越催着开门迎军……”
另一人低语:“若是假援军,进了营门,咱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吴峰额头青筋跳动,忽然冷笑一声:“好啊,你们联手逼我?就凭一张纸、一块布,就想定我通敌之罪?龙吟风,你不过是个外姓客将,也敢当众辱我?”
“我不是为了辱你。”龙吟风盯着他,“是为了保住这个部落。你煽动饥民,制造恐慌,让所有人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的援军上。你以为大家饿得走不动路的时候,还会追究谁放敌入境吗?”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你早就不在乎他们了,是不是?你等的根本不是什么轻骑——是西边那支早就埋伏在山外的队伍。而你要做的,就是在这三天里,让他们顺利穿过南岭,直取主营。”
吴峰猛然摇头:“胡说八道!你没有证据!这只是你的猜测!”
“证据?”龙吟风从袖中取出一方细麻布包,打开,露出一张草图,“这是你外袍内衬的印记全貌。昨夜我亲眼所见,今日又当众验证。再加上你三次夜间出入记录、与神秘人交接的时间点、以及那句‘让路之约’——这些加起来,还不够吗?”
他将草图贴在议事板上,又把拓样并列其侧。
火光照耀下,两幅图案严丝合缝,如同拼合完整的古印。
人群彻底骚动起来。
几名原本站在吴峰身后的战士悄然退开,站到了另一边。一位老妇人拄着拐杖走出来,指着吴峰颤声问:“我家孙子昨日饿晕在井边,你路过都不扶一把……可听说有‘援军’来了,你倒连夜奔走——你心里装的,到底是族人,还是外面的人?”
吴峰脸色惨白,额头冷汗滑落,滴在衣领上。
他想开口,喉咙却像被堵住,只发出沙哑的气音。双手攥紧又松开,指节泛白,最终猛地转身,朝帐口冲去。
“想走?”龙吟风朗声喝道,“你可以走,但外袍留下——它已是铁证。”
话音未落,两名护卫已疾步上前,横刀拦在出口两侧。
吴峰僵在原地,背影剧烈起伏。他缓缓转过身,眼神涣散,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他看着司徒灵,又看向龙吟风,嘴唇哆嗦着,终于挤出一句:“你们……毁我多年清名……我……我不认……”
“你不必认。”司徒灵走到议事台前,声音清冷,“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若还有半分良知,就该当众交代,那支所谓的‘援军’,究竟是谁?他们何时到来?目的为何?”
吴峰咬紧牙关,闭上眼。
帐内静得能听见炭火噼啪的声响。
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竟有一瞬的狠厉:“既然你们非要真相……那我就告诉你们——没错,我在等一支军队。但他们不是来救你们的,是来接管这里的。因为你们已经腐朽了,守不住这片土地!与其让你们饿死、乱斗、自相残杀,不如交给更强的人!”
众人哗然。
“你疯了!”一名战士怒吼。
“我没疯。”吴峰冷笑,声音反而平静下来,“我只是看清了现实。你们还在念着祖训、守着规矩的时候,外面的世界早已变了。弱者活不下去,只有顺从强者才能生存。我这么做,是给你们一条生路!”
“生路?”龙吟风逼近一步,眼神如刀,“让外敌踏平家园,屠杀老幼,掠夺资源,这也叫生路?你口中的‘强者’,不过是侵略者!而你,就是第一个跪下的奴才!”
吴峰浑身一震,瞳孔骤缩。
他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司徒灵缓缓走下台阶,站到他面前,声音低却极冷:“你曾是我父王的亲卫统领,受我家族厚待。如今你背叛血脉,勾结外敌,妄图将我族置于死地——你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
吴峰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他不再说话,也不再挣扎。
帐外传来脚步声,新的护卫队列已在门口列阵。帐内众人围成一圈,目光如炬,死死盯住那个曾经被信任的身影。
龙吟风收回视线,转向众人:“现在的问题不是惩罚谁,而是接下来怎么办。南岭旧道已被打通路径,敌军随时可能逼近。我们必须立刻加固防线,封锁所有隐蔽入口,同时派出快马传讯周边盟部,请求支援。”
有人点头,有人低声应是。
司徒灵回到主位,环视全场:“从这一刻起,吴峰拘押候审,所有军务暂由龙吟风协理。若有异议,现在提出。”
无人反对。
她轻轻抬手,两名护卫上前,架起吴峰双臂。
他没有反抗,任由自己被拖向帐外。经过龙吟风身边时,他忽然停下,侧过头,声音极低:“你以为赢了?真正的风暴……还没开始。”
龙吟风盯着他的侧脸,不动声色。
吴峰被带出帐门,身影消失在帘外阳光中。
帐内气氛仍未松懈。炭火依旧烧着,映得墙上人影晃动。司徒灵望着空荡的席位,久久未语。
龙吟风走到议事板前,伸手抚过那两张并列的图案。
指尖触到纸面的瞬间,他忽然察觉——拓样边缘有一道细微的划痕,不在原铜牌上,像是后来被人刻意添上去的。
他皱眉,凑近细看。
那道痕迹极浅,若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形状不像文字,倒像是某种符号的起笔。
他心头一沉。
还未及思索,司徒灵已开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防?”
龙吟风收回手,压下疑虑:“先派三队精锐封死南岭岔口,再调弓手登高戒备。另外,我需要亲自走一趟枯松坡,找到那人留下的痕迹。”
他说完,转身欲取外袍。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直冲营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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