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帐中凝滞的空气。龙吟风转身时,外袍尚未披稳,便见巡逻队首领翻身下马,快步掀帘而入。他手中握着一截折断的木桩,表面刻有暗记。
“南岭岔口已封。”那人将木桩递上,“按您吩咐,三队人手轮守,弓弩布于高坡,只要有人靠近,立刻示警。”
帐内众人稍稍松动,几道紧绷的肩膀垂了下来。但这份短暂的安定并未持续太久。一名老者拄杖而出,声音沙哑:“封得住一时,封不住长久。粮仓只剩七日之粮,伤员日增,若无外援,我们撑不了多久。”
他话音未落,另一名青年战士猛地站起:“还提什么援?吴峰就是打着‘援军’旗号骗人!现在他刚被抓,你们又要找别的靠山?咱们自己的刀还没钝!”
“可刀再利,也得吃饱才挥得动!”先前那老者怒视过去,“你年轻力壮,能忍饿,老人孩子呢?病倒在床的呢?”
两人对峙间,人群开始分裂。左侧几位族人点头附和求援之议,右侧则有人拍案而起,主张闭门自守,绝不轻信外人。长老席上,三人互望,神色各异。一人抚须沉吟,一人皱眉不语,最后一人缓缓开口:“灵公主,此事关乎全族存亡,不能由一人决断。当召开广场集会,听百家之言。”
司徒灵静坐良久,终于起身。她没有多言,只轻轻点头。
半个时辰后,部落广场聚满了人。议事石台前围拢成圈,火盆一字排开,映照出每一张写满焦虑的脸。龙吟风立于石台之上,目光扫过人群。他知道,此刻不是展示证据的时候,而是要稳住人心。
“吴峰之事已定。”他开口,声音不高,却传得极远,“他勾结外敌,意图引军入营,证据确凿。现已被拘押,军务暂由我协理。”
台下嗡声渐起,但他抬手一压,众人安静。
“但眼下最紧要的,并非处置一人,而是应对接下来的局面。”他顿了顿,“敌军可能已在南岭外潜伏,我们必须守住门户。同时,我们也必须面对现实——缺粮、缺药、伤者众多。”
有人低声应是,也有人摇头。
“因此,”龙吟风继续道,“我提议:不引入任何外部军队,不开通任何通道;但可派遣信使团,前往东境三部与北谷盟约之地,仅求物资补给与情报互通。使者不得承诺开放路径,不得允诺军事协同。此行目的,只为争取时间,而非依附他人。”
话音落下,广场陷入短暂沉默。
随即,一名身穿旧皮甲的老兵上前一步:“你说得好听!派人去求,人家肯给吗?空着手去,谁理会你?等他们发善心,我们都饿死了!”
“所以我们带交换之物。”龙吟风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片,“这是我们在吴峰帐中搜出的信物残件,据推测,来自西境某支游骑部队。若将其交予东境部族,或许能换得一批粮草。”
“你是拿敌人的东西去讨好盟友?”老兵冷笑,“传出去,咱们就成了帮凶!”
“我不是送去敌人手里。”龙吟风直视对方,“是送给真正愿意相助我们的部族。让他们知道,我们清楚敌情,也有反击之力。这不是乞怜,是谈判的筹码。”
人群再度骚动。
一位年长女医走出队列,手中抱着一个瘦弱孩童:“孩子已经三天没喝上米汤了。你说要等谈判,要等时间,可人命等不起!为什么不直接求助强者?只要能活下来,日后总有翻身的机会。”
“强者不会白白帮忙。”龙吟风看着那孩子苍白的脸,“他们会问代价。土地?女人?还是让我们跪着接粮?今日低头一次,明日就得低头十次。等到那时,就算活着,也不再是自由之人。”
“那你让我们饿死?”女人声音陡然拔高,“你不是族人,你可以站着说话!你不知道夜里听见孩子哭都喂不出一口奶是什么滋味!”
周围一片低语,不少人点头。
龙吟风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反而走下石台,走近几步:“我知道你们苦。我也曾在雪地里啃过树皮。但我更知道,一旦开了门,放进来的不只是粮食,还有刀。”
他转向全场:“我可以保证,七日内完成封锁加固,十日内组织猎队进林取肉。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团结。若一边派人求援,一边又偷偷打开小道迎客,那不用敌人动手,我们自己就会崩塌。”
一名长老这时起身:“龙将军所言有理,然则过于理想。如今人心浮动,单靠一道命令压不住恐慌。是否可设双策并行?一面派信使,一面加强防御,两者不悖。”
“双策?”另一长老摇头,“看似稳妥,实则危险。一旦有人借‘信使’之名行私通之实,后果不堪设想。当年黑河部就是这样亡的。”
“可什么都不做,就是等死!”支持求援的一方怒吼。
争执迅速升温。有人拍地怒骂,有人推搡对方面颊,护卫不得不上前隔开双方。火盆旁的炭块炸裂,溅出几点火星,落在一张兽皮上,冒出青烟,被人一脚踩灭。
司徒灵始终坐在侧席,未曾发言。直到两名族人几乎扭打在一起,她才缓缓起身,走到台边。
全场渐渐安静。
她没有看龙吟风,也没有训斥任何人,只是平静地说:“我记得小时候,父亲曾讲过一个故事。说是大旱之年,两个村子都快断水。一个村选择挖井,另一个则去抢邻村的水源。结果呢?抢水的那个村赢了一时,却被所有部族孤立,最终无人愿与他们交易、通婚。而挖井的村,虽然慢,却活到了雨季。”
她说完,环视众人:“我们现在,就是在等雨季。问题是——你想做哪个村?”
人群沉默。
片刻后,一名少年怯生生开口:“可……要是雨一直不来呢?”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湖心,涟漪四散。刚刚平息的情绪再次翻涌。
“雨总会来。”司徒灵轻声道,“但前提是,我们得先把自己保住。”
“保不住怎么办?”有人反问,“等死吗?”
争论再度爆发。主战派坚持严防死守,主和派要求立即派出信使,甚至有人提议选出几名代表,亲自前往西境探路。长老们各自陈词,互不相让。龙吟风重回石台,试图归纳共识,却发现每一句话都会激起新的反对。
汗水顺着他额角滑落,在下巴处凝聚,滴在石台上,洇开一小片深痕。
他知道,这场集会不会有任何结果。分歧太深,恐惧太重,信任太薄。但他不能退。只要他还站在台上,就还有希望把这股乱流一点点引回正轨。
“既然无法统一。”他提高声音,“那就先做三件事:第一,加固南岭防线,每日巡查两次;第二,清点现存粮药,按户分配,优先供给老幼伤病;第三,组建信使候选名单,待三日后长老会议再议派遣事宜。期间,严禁任何人擅自出入林区,违者以通敌论处。”
他说完,看向司徒灵。
她微微颔首。
台下仍有喧哗,但已有部分人开始低声议论具体分工。几名妇人主动站出,愿参与粮务登记;两位猎手表示可带队进浅林捕兔。
局势稍稍缓和。
就在此时,一名少年从外围挤进来,脸色发白:“报……报告!西面了望台传来信号——有人在枯松坡边缘出现,穿着灰斗篷,像是……像是昨夜那个神秘人!”
喜欢天王刀诀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天王刀诀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