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的晴好天气,雪面子被日头晒得硬实了些,走起来不再像头两天那样噗嗤噗嗤往下陷,省了不少力气。
狩猎小组的劲头却一点没松,天天一大早就聚到程立秋的新宅前,眼巴巴等着他发话进山。
经过前次的弹弓教学,魏建国和王栓柱心里那点对深山老林的怵意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想要亲手逮着点啥的跃跃欲试。
程立秋今天没急着带他们往远走,而是先去了趟之前下大板夹的地方。
那地方偏,靠近一片乱石砬子,紫貂爱在那附近活动。
离着还有老远,黑豹的鼻子就抽动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点警告意味的呜咽声,不像发现新猎物,倒像是闻到了讨厌的味道。
“咋回事?”王栓柱紧张地拽紧了拴狗的绳子。
程立秋眉头微皱,加快了脚步。
走到近前,只见两个下夹子的地方一片狼藉,覆盖的枯叶和浮雪被扒拉得到处都是,夹子倒是紧紧闭合着,但上面夹着的……
赫然是半只血肉模糊的紫貂残骸!
看那牙印和撕扯的痕迹,明显是被其他掠食动物给偷吃了!
“操!又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畜生!”孙猛气得骂了一句,心疼得直咂嘴。那可都是钱啊!一张好紫貂皮能换多少粮食呢!
魏建国和王栓柱也傻眼了,他们还没见过完整的紫貂皮啥样,就先见识了被祸害后的惨状。
程立秋蹲下身,仔细检查着现场留下的痕迹。雪地上除了紫貂的细小脚印和挣扎的痕迹,还有几串明显的、比狗爪略圆、趾间有毛的爪印,以及一些散落的灰褐色毛发。
“是猞猁。”程立秋沉声道,语气里带着冷意,“要不就是狐狸。看这爪印大小和这毛,猞猁的面儿大。这玩意儿精得很,专捡现成便宜。”
他指着被破坏的伪装:“咱们之前下的夹子,伪装得还是不够地道。这东西贼精,稍微露出点铁腥味或者人味儿,它就能找来。下回得更小心,夹子要用艾草熏过,埋得更深,上面的伪装物不能光用枯叶,得掺和点当地的苔藓和土,让它跟周围长得一模一样才行。”
这算是又一堂血淋淋的实践课,让魏建国和王栓柱直观地感受到了山林里生存的残酷和竞争——你不光要能抓到猎物,还得防着别的家伙截胡。
“妈的,别让老子碰上它!”孙猛犹自不解气地嘟囔。
“碰上了正好,给它皮也扒了,还能多卖一份钱。”程立秋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平静,“走吧,今天教你们点新花样,不能让这玩意儿坏了咱们的兴致。”
他带着三人转到一片桦树林和灌木丛交错的地带。这里的雪地上,各种小动物的脚印明显多了起来,纵横交错,像一幅神秘的地图。
“瞅见没?”程立秋指着一串串经常重复出现、略显凹陷的细小路径,“这叫‘兔道’,兔子那玩意儿胆儿小还懒,习惯走老路。还有那边,那脚印比兔子大,比狍子小,走走停停的,是獾子或者貉子的道。”
今天要学的,就是下套索和挖陷阱。
程立秋从带来的背囊里拿出几盘用油浸过的、细韧的钢丝套索。他选了一处兔道必经的、两侧有灌木稍微收窄的地方,比划着高度:“下套子,高度是关键。太高了,兔子一钻过去了,太低了,容易套住腿肚子,它一使劲能挣断。得正好在它脑袋过去,身子还没完全过去那当口,套住它脖子或者胸脯子。”
他熟练地将套索一端固定在旁边一棵小树上,另一端的活扣调整到拳头大小,巧妙地悬挂在兔道上方约一巴掌高的地方,然后用小木棍稍稍支撑一下,让套圈微微倾斜,正好对着兔子来的方向。最后,小心翼翼地用周围的枯枝和少许浮雪稍作伪装,既不能太明显,也不能完全盖住让套子失效。
“这就成了?”魏建国看得仔细,觉得好像不难。
“看着简单,里头学问大着呢。”程立秋笑道,“支撑棍的力道、套圈的角度、伪装的程度,差一点都可能白忙活。你们自个儿找地方试试,记住,找那必经之路,脚印越密的地方越好。”
孙猛有经验,自己拿了几个套索去另一边下了。魏建国和王栓柱则显得有些笨手笨脚。魏建国下的套子,活扣都快垂到地上了,程立秋过去给他调整了好几次。王栓柱更逗,固定套索的时候,差点把自己手指头给缠进去,惹得孙猛远远地哈哈笑。
下完套索,程立秋又找了一片地势相对平缓、靠近沟塘子(低洼处)的地方。“这儿,狍子常来喝水舔碱土。”他指着地上那些清晰的、偶蹄类的脚印,“对付这些大家伙,光靠套索不行,得挖‘窖’(陷坑)。”
这活儿更累人。雪层底下是冻得梆硬的冻土层,一镐下去只能留下个白点。程立秋和孙猛轮流挥着带来的小尖镐,吭哧吭哧地刨,魏建国和王栓柱则负责把刨出来的冻土块和雪清走。忙活了大半天,才挖出一个半米多深、直径一米左右的浅坑。
“ depth 不够,对付大狍子野猪够呛,对付半大的或者獐子还行。”程立秋喘着气说,“主要是让你们知道咋回事。真要想坑大家伙,得提前好些天来挖,挖更深,底下还得插上削尖的树桩子(地枪),那才叫绝户窖,不过那玩意儿太狠,一般不轻易用。”
他在坑口细细地棚上一些细树枝,盖上干草,最后撒上一层雪,弄得跟周围一模一样。“这就看运气了,看哪个倒霉蛋眼神不好踩上来。”
忙活完这些,日头已经偏西了。四人带着一身汗和疲惫,返回屯子。路上,程立秋又教他们辨认了几种动物粪便,什么形状是吃草的,什么形状是吃肉的,什么又腥又臭可能是狐狸猞猁的……魏建国和王栓柱听得脑袋发胀,只觉得这山里头的学问,比种地复杂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四人再次集结,直奔昨天布设套索和陷阱的地方。心情都有些期待和忐忑,就像开了盲盒。
最先检查的是兔套。魏建国下的那个垂到地上的套子果然空了,旁边的雪地上只有兔子来过的脚印。王栓柱下的那个,套索不知怎么自己缠成了一团乱麻,看得程立秋直摇头。孙猛下的两个套,有一个套住了一只肥硕的灰野兔,那兔子已经冻硬了,瞪着无辜的红眼睛。程立秋自己下的几个套,又收获了两只。
“哈哈!俺套着了!”孙猛拎起兔子,得意洋洋。
魏建国和王栓柱羡慕地看着,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更仔细。
接着去看那个浅坑陷阱。离着老远,就听到坑里传来扑腾挣扎的声音!
四人精神一振,快步跑过去。只见坑里,一头半大的狍子正惊慌失措地试图往上跳,但坑壁虽不深却滑溜,它每次跳起来都只能徒劳地撞在棚坑的树枝上,摔落回去。
“真逮着了!”魏建国惊喜地大叫。
“还是个半大青狍子,肉嫩着呢!”孙猛也乐了。
王栓柱激动地直搓手,这坑可是他跟着一块刨的,也算有他一份功劳。
程立秋笑着指挥:“猛子,你腿脚快,回去拿根结实绳子和杠子来。建国哥,栓柱,咱仨在这守着,别让它真蹦出来。”
孙猛哎了一声,撒丫子就往回跑。
程立秋则趁机现场教学,指着狍子的特征:“看这短尾巴,这白屁股蛋儿,公的母的看屁股蛋子中间的毛……这家伙傻乎乎的,掉坑里了就知道瞎跳,不像野猪,急了能拱塌半边坑。”
等孙猛拿来绳子,程立秋用绳子做了个活套,小心翼翼地从坑口放下去,套住了狍子的脖子,四人合力,嘿呦嘿呦地把这百十斤重的家伙从坑里拖了上来。那狍子吓得浑身发抖,叫都叫不出声。
“晚上有狍子肉吃了!”孙猛咽着口水。
程立秋熟练地给狍子放了血,简单处理了一下。“皮子也能卖钱,虽然不如紫貂猞猁,但也不错。”
回去的路上,四人轮流扛着沉甸甸的狍子,虽然累,但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魏建国和王栓柱尤其兴奋,他们第一次亲身参与并收获了这么大的猎物,那种成就感,比捡了钱还美气。
魏红看到他们扛着狍子回来,又惊又喜,赶紧帮忙收拾。晚上,新宅里又飘出了久违的炖肉香气,这次是喷香的狍子肉炖萝卜。程立秋把孙猛、魏建国和王栓柱都留下吃饭,算是庆祝小组首次合作拿下像样战利品。
饭桌上,魏建国和王栓柱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不再是单纯的听众,也开始兴奋地讨论哪里兽道多,哪里可能还有坑可以挖。孙猛则吹嘘着自己套兔子的神勇。程立秋看着他们,知道这两个“新兵蛋子”算是渐渐入门了。狩猎小组的凝聚力,在这共同的劳动和收获中,悄然变得更加牢固。
山林就像一本永远翻不完的宝典,而程立秋,正带着他们一页一页地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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