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如墨,吞噬了磐石湾的山川轮廓。风停了,连虫鸣都诡异地沉寂下去,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跳动声,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
联军主力,近两千人马,如同暗夜中流淌的溪流,无声地集结在预定地点。没有火光,没有喧哗,只有压抑的喘息和武器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微金属声。战士们最后一次检查装备,将不多的干粮和弹药系紧,目光不由自主地回望那片在黑暗中沉睡的家园。
杨帆站在队伍最前方,像一尊冰冷的石雕。他最后看了一眼指挥部那模糊的轮廓,那里曾彻夜亮着灯火,运筹帷幄;看了一眼更远处被服厂、医院的方向,那里曾有哒哒的缝纫机声和伤员的呻吟……如今,它们都将被抛弃,甚至亲手毁掉。
“司令,都准备好了。”陈明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杨帆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他的目光投向南方,那里是王老蔫的内线反复确认的、敌人合围圈上最薄弱的一环——主要由伪军第八团负责封锁的一段崎岖山地。
“按计划,行动。”
命令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队伍动了,分成数股,由最熟悉地形的民兵和老兵带领,钻进密林,沿着野兽踩出的小径,向南潜行。
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战士们尽量压低身体,避免碰断树枝,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吞咽了大部分声响。然而,两千人的队伍,再如何小心,也无法完全隐匿行踪。
就在先头部队即将接近伪军防线外围时,侧后方,北面主力阻击阵地方向,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爆豆般密集的枪声!那是铁柱率领的断后部队,按照计划,在主力即将暴露的前一刻,主动向逼近的吉野旅团先头部队发起了决死攻击!
激烈的交火声如同磁石,瞬间吸引了南北两线日伪军的注意力。
“快!加快速度!”杨帆低吼。
南线的伪军果然被北面的激战所吸引,巡逻队和哨兵的注意力都转向了枪炮声传来的方向。联军主力趁机如同利刃,猛地插向伪军防线结合部的一片林深坡陡之地。
但敌人并非毫无防备。就在主力先头连即将越过一道山脊时,侧面山坡上突然亮起几道手电光柱,伴随着伪军士兵惊慌的喊叫和拉枪栓的声音:“有人!这边有人!开枪!”
“打!”负责尖兵的一营长毫不犹豫地下令。
霎时间,沉默被彻底打破!步枪、机枪喷吐出愤怒的火舌,子弹如同飞蝗般扑向暴露的伪军火力点。战士们不再隐蔽,呐喊着发起了冲锋。必须在敌人反应过来,调集重兵封堵缺口之前,冲出去!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伪军虽然战斗力远不如日军,但凭借预设的简易工事和火力点,依然进行了顽抗。子弹啾啾地掠过头顶,打在岩石上迸溅出火星,不断有人中弹倒下。
“机枪掩护!爆破组,上!”杨帆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依然清晰。
几个抱着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的战士,在己方火力掩护下,匍匐着冲向拦路的伪军地堡。轰!轰!几声巨响,火光冲天,拦路的火力点哑火了。
“冲啊!”
缺口被打开了!主力部队如同决堤的洪水,沿着撕开的口子汹涌而出。战士们拼命奔跑,不顾一切地冲向包围圈外的黑暗。
然而,负责断后的一个排,为了守住这个刚刚打开的、摇摇欲坠的缺口,被蜂拥而来的伪军死死咬住。排长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学生兵,他打光最后一梭子子弹,抡起空枪砸倒一个伪军,声嘶力竭地吼道:“同志们!挡住!死也要让司令他们冲出去!”
回答他的,是身边战友们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的爆炸声,以及刺刀捅入身体的闷响。这个排,如同投入洪流的石子,用全员牺牲的代价,为主力赢得了宝贵的几分钟。
就在主力突围的同时,磐石湾核心区内,也燃起了熊熊烈火。
赵大海带着最后一批后勤人员,含泪点燃了仓库里无法带走的粮食和被服,砸毁了修械所来不及拆卸的笨重设备。王铁锤最后抚摸了一下那台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水轮机,狠狠一锤砸碎了核心齿轮,然后毅然转身,跟上转移的队伍。
更令人心碎的是那些重伤员。他们被分散安置在极其隐蔽的山洞里,由少数自愿留下的医护人员和百姓照顾。离别时,没有哭嚎,只有沉默的握手和坚毅的眼神。一个失去双腿的老兵,甚至笑着对杨帆说:“司令,放心走!俺们就是爬,也要爬到鬼子找不到的地方!等你们打回来!”
杨帆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就看到那映红夜空的火光,就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在火焰中消逝。他只能咬着牙,带着冲出来的队伍,一头扎进茫茫的林海,将身后的炼狱和牺牲,深深埋进心里。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照亮了身后依然枪声激烈、浓烟滚滚的磐石湾,也照亮了前方未知的、布满荆棘的转移之路。
突围,成功了。但代价,是如此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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