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子的喧嚣彻底淡去后,卫国公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廊下的海棠开得更盛了,粉红色花瓣落了一地,下人们扫院子时都特意轻手轻脚,生怕扰了这份安宁。
可这份平静底下,墨玄带着人手撒出去的探查网,正像细密的蛛网,悄无声息地往柳家及相关的角落里延伸。
数日后的深夜,墨玄踩着月色进了书房,带来的消息正好印证了卫珩的猜测。
他褪去沾着夜露的披风,低声道:“世子,查到了些眉目。柳家那个被接触的旁支,名叫柳安,是个嗜赌如命的破落户。接触他的人,虽未再露面,但我们的人盯梢发现,柳安近日常去城西一家不起眼的茶楼,与一个外地口音的商人模样的男子密谈。”
他顿了顿,“我们设法探听过,那商人自称姓胡,做的是南边的绸缎生意,但经查证,身份是伪造的。”
“可查到他们谈了什么?”卫珩问。
“柳安口风很紧,但有一次他醉酒后隐约透露,是打听一些陈年旧事,关于……已故柳妃出嫁前的一些习惯和交往。”
墨玄眼底闪过丝笑意,“更重要的是,我们顺着这条线,查到那胡商人曾秘密去过京郊的一处田庄,而那田庄,登记在一个与柳家毫无瓜葛的商人名下,但属下怀疑,那可能就是静安侯旧部的一个隐秘据点。”
“习惯和交往……”卫珩指尖轻叩书案,发出“笃笃”的轻响。
静安侯旧部如此大费周章地打听柳妃出嫁前的琐事,绝非无的放矢。柳妃与静安侯夫人是闺中密友,难道这其中藏着什么与影刃或是静安侯府秘辛相关的线索?
“那个田庄,派人盯住了吗?”
“已经布控,但对方非常警觉,我们的人不敢靠得太近。”墨玄回道,“主子,是否要……”
“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卫珩打断他,“既然他们在查柳妃旧事,我们也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去查柳妃的娘家,柳家本家,看看还有没有知晓当年内情的老人,或者……柳妃是否留下过什么手札、信物之类的东西。”
内宅里的春日气息越发浓了,芸澜苑的海棠开得热热闹闹,粉红花苞堆在枝头,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花瓣。
绵绵正看着青黛和丹桂整理库房,把厚重的狐裘、棉袍登记入库,又将春日宴客要用的琉璃器皿、描金茶盏一一清点出来。
“这尊琉璃屏风摆在水榭里正好,通透亮堂。”绵绵指着一架刻着缠枝莲的晶莹剔透屏风,阳光透过琉璃,在地上投下五彩的光斑,“过几日天气再暖些,可以下帖子请几位相熟的夫人小姐过府赏花。”
青黛捧着账册点头:“夫人想得周到。奴婢这就拟份名单,看看请哪些人家合适。”她熟知京城各府邸之间的关系,由她来拟定初名单最是稳妥。
丹桂则拿着几匹新送来的缭绫比划着,眼睛亮晶晶的:“夫人您瞧这料子!这匹杏子黄的给四小姐卫芷君做身裙子定然好看,小姑娘家穿这个颜色鲜亮。这匹青碧的给二小姐卫芷晴倒也合适,衬得人沉静端庄。”
“至于三小姐卫芷兰……” 她拿起一匹桃红色的料子,犹豫了一下,“这颜色鲜亮,三小姐性子跳脱,怕是压不住这等浓烈。”
绵绵明白她的顾虑,笑着接过料子,指尖拂过细腻的纹路:“先收着吧,回头问问二婶和妹妹们自己的意思。”如今打理这些内务人情,她越发从容周到,连老夫人都常说,卫国公府的内宅交给她,最是放心。
小满的心思却明显活络了不少,许是看墨玄恢复得不错,她干活都带着笑。闲下来时,就躲在自己的小屋里绣荷包、打个络子,针脚细密得很,还特意挑了墨玄喜欢的墨竹纹样。青黛撞见了,也只笑着摇摇头,假装没看见。
这日午后,绵绵正和卫珩商量赏花宴的细节,比如用什么茶点、摆什么花,福伯就匆匆来报:“世子爷,成国公府的赵世子来了,说有要事见您。”
卫珩去了外书房,刚进门就被赵栩拍了肩膀。赵栩穿着件宝蓝色锦袍,笑得一脸爽朗:“珩兄弟,今日我可是带了正经事来的。”他递过一个烫金请柬,“下月初三是我家老太君七十大寿,府里准备办几桌酒席,请些自家亲戚和通家之好,务必赏光。”
卫珩接过请柬,“世伯母大寿,我们自然要去恭贺。”
赵栩左右看了看,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还有件事,是我父亲让我转告你的——说是……宫里对静安侯府旧案牵连的一些细微末节,似乎又有重新议定的意思,让你心里有个数。”
他虽未明说,但意思很清楚,陛下或许对当年牵扯过广有些反思,这对那些尚存的旧部而言,可能是个转机。
卫珩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多谢世伯提点。”
送走赵栩,卫珩沉吟片刻。陛下的态度若有松动,那些静安侯旧部的活动或许会更加频繁,也可能会更急于达成某种目的。这对他们而言,既是风险,也可能蕴含着机会。
晚膳时,绵绵将准备办赏花宴的事情禀报了老夫人和卫琮。
老夫人正用着粥,闻言笑着点头:“开春了,是该热闹热闹。你如今管家,这些事你自己拿主意便是,请哪些人家,你看着安排。”
卫琮也放下筷子,点了点头说:“嗯,府里许久不曾宴客,操办一下也好。”
得了长辈首肯,绵绵便放手去准备。青黛拟定的名单很快送了上来,绵绵斟酌着添减了几家,又亲自写了帖子,吩咐人一一送去。
二房李氏得知要办赏花宴,心中又是一动。这岂不是让芷晴露脸的好机会?她拉着卫芷晴翻箱倒柜挑衣裳,又是珍珠头面又是织金裙,恨不得把所有值钱的都往女儿身上堆。
李氏反复叮嘱她宴席上的规矩,恨不得将毕生所学一股脑儿塞给女儿。卫芷晴被母亲弄得有些紧张,却也悄悄盼着那日的到来。
三房就平静多了,冯氏按着规矩准备宴客的份例,卫琛则依旧埋在田庄与店铺账册里,连问都没问赏花宴的事——对他来说,田庄的收成和铺子的收入比什么都重要。
夜色中,卫珩站在书房的舆图前,目光落在京郊那处被标记出来的田庄,以及代表柳家的方位。
静安侯旧部、柳妃往事、可能存在的影刃、陛下态度的微妙变化……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而他,需要找到那根能将其串联起来的线。
他知道,即将到来的成国公府寿宴,以及绵绵操办的赏花宴,或许都不仅仅是简单的社交场合。水面之下的暗流,正在寻找着涌动的契机。
他需要更耐心,也更警惕。这场无声的博弈,每一步都需走得稳妥。而他的绵绵,和他所要守护的这个家,便是他所有行动的核心与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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