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决赛的失利和江屿白那道冰冷的、带着失望的眼神,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姜知夏的心口。之后的日子,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浸泡在一盆冰水里,从内到外都透着寒意。
她不再试图去解读江屿白的沉默,也不再对任何与他相关的蛛丝马迹抱有期待。她把自己彻底埋进了书本和习题里,用近乎麻木的勤奋来填补内心的空洞和失落。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她和江屿白之间,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疏离。
沈哲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低落,他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关心,但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偶遇”和攀谈,只是偶尔在走廊遇见时,会投来一个温和的、带着询问意味的微笑。这种体贴反而让姜知夏更加愧疚和烦躁,她无法回应他的善意,也无法解释自己复杂的心事。
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迎来了高二上学期的第二次月考。这次考试关系到期末的分班和评优,重要性不言而喻。整个年级都笼罩在一种紧张的备考气氛中。
考试第一天上午是语文和数学。姜知夏发挥稳定,感觉不错。下午是物理,这是她的强项,她更是信心满满。
物理考场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姜知夏全神贯注地答题,思路清晰,下笔流畅。就在她做到最后一道大题,也是最难的一道电磁学综合题时,监考老师,一位平时不苟言笑的中年女老师,缓步走到了她的座位旁边。
姜知夏起初并未在意,以为老师只是例行巡视。但老师在她身边停留的时间似乎格外长。她甚至能感觉到老师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卷子和手上。
她心里掠过一丝不安,但很快被解题的专注压了下去。这道题难度很大,她需要集中全部精力。
就在她即将推导出关键步骤,准备写下答案的时候,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突然伸过来,按住了她的卷子。
姜知夏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
监考老师面色严肃地看着她,眼神锐利。“这位同学,请你站起来。”
冰冷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考场里,却如同惊雷。周围几个同学都停下了笔,好奇地看了过来。
姜知夏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依言站了起来,脸色有些发白。“老师,怎么了?”
监考老师没有回答,而是弯下腰,在她的座位底下摸索了一下,然后,直起身,手里捏着一个揉成小团的、皱巴巴的纸条。
“这是什么?”老师将纸条摊开在姜知夏面前,声音严厉。
姜知夏定睛一看,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那张小小的纸条上,用极细的笔迹,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物理公式和几个关键的数据,赫然就是她正在做的这道压轴题的解题思路和部分答案!
“不……这不是我的!”姜知夏脱口而出,声音因为震惊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她根本没见过这张纸条!
“不是你的?”监考老师冷笑一声,指了指纸条上的字迹,“这字迹,跟你卷子上的笔迹,你自己看看像不像?”
姜知夏凑近一看,浑身冰凉。那纸条上的字迹,虽然刻意写得小而潦草,但笔锋和结构,确实与她的字迹有七八分相似!如果不是她自己清楚绝无此事,她几乎都要相信这是自己写的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哪来的!我没有作弊!”姜知夏急得眼圈都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她从小到大,一直是品学兼优的代表,何曾受过这样的污蔑?
“人赃并获,你还想抵赖?”监考老师显然不信,语气更加冰冷,“考试作弊,性质恶劣!你现在跟我去教务处一趟!”
说着,老师就要收走她的试卷。
“不要!”姜知夏下意识地伸手按住卷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老师,我真的没有!您相信我!我可以重做这道题,我……”
“相信你?证据呢?”监考老师毫不留情地打断她,“考场有监控,但纸条是在你座位底下发现的,字迹又与你相似,你怎么解释?”
周围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看向姜知夏的目光充满了惊讶、怀疑,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姜知夏孤立无援地站在那里,百口莫辩。巨大的委屈和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是谁要害她?为什么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就在她绝望无助,几乎要瘫软在地的时候,考场后排,一个一直趴着睡觉的身影,动了一下。
江屿白缓缓抬起了头。他似乎是被吵醒了,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他的目光懒洋洋地扫过讲台前混乱的场景,落在了泪流满面、浑身发抖的姜知夏身上。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有瞬间的凝滞。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失望,也没有任何情绪,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看不出丝毫波澜。
姜知夏也看到了他。在绝望中,她几乎是本能地,用求助的眼神望向他。哪怕他依旧冷漠,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她也希望能从那双眼睛里,找到一丝哪怕最微小的信任。
然而,江屿白只是看了她一眼,很短的一眼。然后,他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眉,像是觉得这场闹剧很无聊。随即,他重新趴了下去,用后脑勺对着她,恢复了事不关己的姿态。
那一刻,姜知夏感觉心里最后一点支撑也彻底崩塌了。连他……也不信她吗?还是他根本……不在乎?
心如死灰。她不再挣扎,任由监考老师收走了试卷,像个木偶一样,被带离了考场。身后传来各种复杂的目光和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她的背上。
她被带到了教务处。年级主任和班主任都在。面对那张“铁证如山”的纸条和监考老师的指证,无论姜知夏如何辩解,如何保证,都显得苍白无力。她的父母被紧急叫到了学校。
办公室里,母亲难以置信的失望眼神,父亲紧锁的眉头,老师严厉的批评,像一座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反复说着“不是我”,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绝望。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无意识中做了什么?
“知夏,你太让我们失望了!”班主任痛心疾首地说,“你一直是同学们的榜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我没有!老师,我真的没有!”姜知夏哭喊着,几乎要崩溃。
“那这张纸条怎么解释?难道它自己长腿跑到你座位底下的?”年级主任敲着桌子,语气严厉。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姜知夏濒临绝望边缘的时候,教务处虚掩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响了。
“请进。”年级主任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一个身影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脸,但那个轮廓,姜知夏无比熟悉——是江屿白!
他怎么来了?姜知夏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又沉了下去。他是来看她笑话的吗?还是来落井下石?
江屿白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主任,老师,打扰一下。关于物理考试的事情,我可能看到点情况。”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姜知夏。
年级主任皱起眉:“江屿白?你看到什么情况?”
江屿白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瘫坐在椅子上、满脸泪痕的姜知夏,眼神没有任何停留,继续说道:“考试开始前,我看到(三)班的林薇,在姜知夏的座位附近徘徊过。当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有点奇怪。”
林薇?那个曾经在教室门口试图接近江屿白,被他冷漠拒绝的女生?
姜知夏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难道是她?
年级主任和班主任对视一眼,脸色严肃起来。“你确定?”
“不确定。”江屿白语气依旧平淡,“只是看到。考场应该有监控,查一下考试前十分钟的录像,应该能看到。”
他的提议合情合理。年级主任立刻让人去调监控。
等待监控结果的时间,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姜知夏坐在那里,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她偷偷看向门口,江屿白还站在那里,靠着门框,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既没有看她,也没有再说话,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他为什么要帮她?他不是……不在乎吗?
很快,监控录像被调来了。画面清晰地显示,在考试开始前大约五分钟,确实有一个女生(经过辨认就是林薇)鬼鬼祟祟地靠近姜知夏的座位,弯腰似乎在地上捡了什么东西,然后迅速将一个小纸团塞进了姜知夏座位下方的缝隙里!动作很快,但在慢放镜头下,清晰无比!
真相大白!
办公室里一片哗然。年级主任和班主任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姜知夏如释重负,眼泪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是委屈和清白得证的泪水。她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江屿白在监控画面播放完毕,真相大白的瞬间,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姜知夏脸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一片死水。那里面,有极淡的、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的情绪。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姜知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江屿白却先移开了视线。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等老师发话,便直接转身,双手插兜,迈着惯有的、不紧不慢的步子,离开了教务处门口,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仿佛他来这里,只是为了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任务完成,便转身离开,不留一丝痕迹。
但姜知夏知道,不是这样的。
在那个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刻,那个看似最冷漠、最不可能伸出援手的人,用他最不动声色、也最有效的方式,将她从深渊边缘拉了回来。
他没有安慰,没有询问,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但他来了。他在所有人都怀疑她的时候,提供了最关键的证据。
这场突如其来的诬陷,像一场噩梦。而江屿白,成了这场噩梦中,唯一照进来的、冰冷却真实的光。
姜知夏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百感交集。委屈、后怕、感激、以及一种更加汹涌的、无法言说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和他之间那堵冰墙,似乎因为这一次无声的援手,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而那缝隙后面,是她更加看不清、也更加想要靠近的,属于江屿白的,真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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