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抚过那小块染血的深蓝色布片,苏锦夏的目光死死锁在那个微小的暗纹标记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冰冷的确认——这绝非偶然!这标记与生母手札页角的图案如此相似,绝非寻常刺绣,更像是一种隐秘的符号,一个组织的印记!
灰衣汉子属于这个组织?还是这布片是从追杀他的黑衣人身上撕裂下来的?这组织与生母林姨娘有何关联?是保护者,还是……迫害者?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翻腾,却找不到答案。这块布片是唯一的实物线索,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却也可能是引向更深渊的火种。她必须查清这标记的来历,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以她目前被困深宅的处境,又能从何查起?
齐国公夫人!一个名字跃入脑海。齐国公府势力盘根错节,消息灵通,或许能查到一些江湖或朝堂上不为人知的隐秘标记。而且,齐国公夫人欠她一份人情,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借助的外力。
但如何联系?上次是对方主动深夜来访,这次她若贸然求助,是否会显得目的不纯,引来猜忌?况且,这标记背后可能牵扯极大,贸然将齐国公府拖下水,是福是祸?
就在苏锦夏权衡利弊、踌躇难决之际,一个更紧迫、更不容回避的消息,如同催命符般传遍了苏府——太后寿辰的正式宫宴请柬,由宫中太监亲自送到了苏文渊手中。宴席定于五日后,而苏锦夏的名字,赫然在列!
最后的倒计时,开始了。
整个苏府因这封请柬而气氛骤变。下人们走路都带着小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喧嚣。柳玉娘的院子里更是人来人往,裁缝、首饰匠人络绎不绝,都在为苏锦秀的宫装行头做最后的赶工和调整。相比之下,苏锦夏所在的破败小院,冷清得如同被遗忘的角落。
柳玉娘这次倒是“大方”,派人送来了两套符合规制的、料子还算新的宫装,以及几件素银首饰,美其名曰“不能失了苏家体面”,实则敷衍之意明显。苏锦夏看着那些毫无特色、甚至有些过时的衣裙,心中冷笑。柳氏是打定主意要让她在宫宴上做个不起眼的陪衬,甚至可能希望她因衣着寒酸而失仪。
但她并不在意这些表面文章。真正的战场,不在衣饰,而在于是能否献上一份能引起太后注意、却又不会触动某些人敏感神经的“孝心”。
生母手札、齐国公夫人的提醒、灰衣汉子的话语,都指向了“香料”这个关键。太后凤体欠安,或许真的与宫中所用香料有关。她不能直接指出问题,那等于捅马蜂窝,自寻死路。但她可以……另辟蹊径。
她回想起手札中除了警示,也记录了一些真正有安神静心效果的香方,用料寻常,配伍精妙,更重要的是,与目前宫中可能使用的复杂海外香路数截然不同。其中有一道“清心宁神香”,主料是柏子仁、酸枣仁、合欢皮等常见药材,佐以少量菊花、檀香,气味清雅淡然,有养心安神之效,尤其适合年老体弱、心绪不宁者。
就是它了!
苏锦夏下定决心。她要以这道“清心宁神香”作为进献的孝心。这香方看似普通,却暗合医理,若能送到太后面前,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而且,用料常见,她可以亲自挑选、炮制,最大程度避免被柳玉娘动手脚。
然而,制作香囊或香丸需要时间和对药材的处理,她这小院要什么没什么。正当她为此发愁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出现了。
这日午后,门房突然来报,说是齐国公府派人送来了一些谢礼,感谢苏三小姐那日的援手之恩。
柳玉娘听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却不得不维持体面,让人将礼物送到了苏锦夏院里。礼物不算特别丰厚,但很实用:几匹上好的杭绸,一些精致的点心,还有……一个装着全套文房四宝和几本闲书的礼盒。
然而,当苏锦夏打开那个看似普通的礼盒时,心跳骤然加速。在笔墨纸砚之下,压着一封没有署名的短笺,上面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闻妹善调香,偶得前朝‘清心’古方残卷,或有益处,望笑纳。”短笺旁,赫然放着几包已经炮制好的、品质极佳的药材——正是配制“清心宁神香”所需的柏子仁、酸枣仁、合欢皮等物!分量不多,恰好够配制一小盒香丸!
苏锦夏捏着短笺,指尖微微颤抖。齐国公夫人!她竟然猜到了自己的打算!而且用这种隐秘的方式,送来了她最需要的东西!这份洞察力和雪中送炭的情谊,让苏锦夏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但更多的是警惕。齐国公夫人如此相助,所求为何?仅仅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吗?
无论如何,药材的问题解决了。苏锦夏立刻行动起来,借口需要静心抄写经书为太后祈福,闭门不出。她利用生母留下的那个小针盒里的工具(勉强可做研磨之用),和秋月一起,严格按照手札上的古法,精心炮制、研磨、配伍,花了整整两天时间,终于制成了一小盒龙眼核大小、色泽温润、散发着淡淡清雅香气的香丸。
她将香丸装入一个素雅的锦囊中,贴身藏好。这是她五日后宫宴上,唯一的依仗。
就在苏锦夏刚刚完成香丸制作的当晚,柳玉娘再次将她叫到正房。这一次,柳玉娘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慈祥的笑容,但眼底的算计却冰冷如初。
“锦夏啊,进宫的日子眼看就到了,为娘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柳玉娘拉着她的手,语气亲热得令人毛骨悚然,“你年纪小,没经过大场面,宫里的规矩又多。为娘思来想去,觉得你还是应该提前熟悉一下进宫后需要注意的事项,尤其是……觐见太后娘娘时,该如何行礼,如何回话,献礼时又该注意些什么。”
说着,她示意身旁的嬷嬷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卷厚厚的宫规册子,还有一套看似普通的茶具。
“这样吧,”柳玉娘笑容加深,“明日开始,你每日抽两个时辰过来,为娘亲自教你宫规礼仪。顺便嘛……”她指了指那套茶具,“你也练练奉茶的规矩,到时在宫里,说不定能用上。就从明日巳时开始吧,可别迟了。”
苏锦夏心中警铃大作!柳玉娘会这么好心?亲自教导她宫规?还练习奉茶?这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所谓的“教导”过程中,必然充满了陷阱,旨在让她出错、受罚,甚至可能在“练习”奉茶时,让她“不小心”烫伤手或是出了其他“意外”,无法顺利参加宫宴!
这是柳玉娘在宫宴前,对她发起的最后一次,也是最直接的一次进攻!
苏锦夏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冷意,恭顺地应道:“女儿谨遵母亲教诲,明日定准时前来。”
她知道,这是一场无法回避的正面交锋。柳玉娘的院子,明日便是新的战场。
然而,就在她回到自己小院,准备应对明日之局时,秋月却神色慌张地跑来,低声道:“小姐,不好了!奴婢刚才去小厨房想给您热点安神汤,发现……发现我们藏起来的那点米和药材,好像……好像被人动过了!”
苏锦夏浑身一凛,立刻冲到角落查看。果然,虽然东西摆放的位置看似没变,但她做下的几个极其隐蔽的记号,都出现了细微的移动!
有人趁她不在时,偷偷潜入过她的小院!目标是什么?是探查她的虚实?还是……已经发现了她制作香丸的秘密?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柳玉娘的正面打压尚可应对,但这潜藏在暗处的窥视,却让她感到如芒在背!
宫宴未至,杀机已从四面八方,悄然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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