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星滩的潮水退得很快,礁石上的星图纹路随着浪涛隐去。
只留下潮湿的沙痕,印着几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林萧将镇渊剑横在膝头,指尖摩挲着剑鞘上的定魂玉。
七颗碎钻在暮色中闪着细碎的光,像藏着未说尽的话。
“落月崖在西北方,还有三十里山路。”
叶柔展开从玄甲军铜镜里拓下的星图,用石块压住边角。
“传说那里的月亮会落在崖底,所以得名。”
凤瑶往火堆里添了些枯枝,火星噼啪溅起。
映得她脸上的擦伤更清晰了些:“回魂花……真能稳固焚天令的力量?”
她总觉得这名字透着股诡异,像是能勾人魂魄的东西。
诺雪正用噬魂法杖拨弄沙砾,闻言抬头:“法杖说那花是玄甲军种下的。”
“用将士的血浇灌,能聚魂,也能镇魂。”
她顿了顿,往火堆里扔了块硫磺石:“而且,崖底好像有座祭坛。”
林萧突然站起身,镇渊剑在鞘中轻鸣。
剑穗上的赤红指向西北方:“该走了,它在催我们。”
夜路比想象中难走,山脊上的风像刀子般刮脸。
碎石时不时从脚边滚落,坠入深不见底的山谷。
林萧走在最前,镇渊剑的微光劈开夜色。
剑穗的指向越来越清晰,连带着他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看!”凤瑶突然指向前方。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远处的山脊尽头,悬着一轮饱满的圆月。
月光落在下方的崖壁上,竟真的像淌进了崖底,在黑暗中铺出条银色的路。
“是落月崖!”叶柔加快脚步,藤蔓在她指尖悄悄探出。
缠住旁边的矮树以防失足,“那月光……好像是真的在流动。”
走近了才发现,所谓的“月光流动”,其实是崖壁上覆满的荧光苔藓。
在月光下泛着银白的光,顺着岩壁的褶皱往下淌,恰好勾勒出一条通往崖底的石阶。
石阶边缘长满了带刺的藤蔓,上面挂着些腐朽的布条。
像是很久以前有人坠落时留下的。
“小心脚下。”林萧用剑拨开挡路的藤蔓。
剑刃划过之处,苔藓突然暗了暗,像是在畏惧什么。
“这石阶有年头了,石头都松了。”
下到崖底,空气突然变得温润,带着股奇异的香气。
眼前是片不大的谷地,中央立着座半塌的石祭坛。
祭坛周围开满了淡紫色的花,花瓣边缘泛着银光,正是诺雪说的回魂花。
而在祭坛顶端,蹲着个模糊的身影。
背对着他们,正用树枝轻轻拨弄祭坛中央的凹槽。
动作像个孩子在玩泥巴。
“谁在那里?”林萧握紧剑柄,镇渊剑的光芒照亮了那人的背影。
竟是个穿着玄甲军服饰的少年,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
甲胄却旧得发亮,背后插着柄断了的长枪。
少年猛地回头,脸上沾着泥土,眼睛却亮得惊人。
手里还攥着块碎玉,正是定魂玉缺失的一角。
“你们是谁?是来抢回魂花的吗?”
“我们是……”林萧刚想解释,就被少年打断。
“我就知道!”少年后退一步,背贴住祭坛,断枪横在胸前。
“师父说过,会有人来偷花,让我守好这里!”
“可他们怎么还不回来?”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
叶柔突然注意到少年的甲胄上,刻着个模糊的“林”字。
“你师父……是不是叫林战?”
那是玄甲军最后一任统领的名字,她在竹简上见过。
少年猛地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你认识我师父?”
他的断枪微微下垂,警惕少了些,“他说等我守够三百年,就会来接我……”
三百年?
众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少年看着鲜活,竟也是个残魂?
“你守在这里三百年了?”凤瑶放柔声音,慢慢往前走了两步。
“回魂花……是你种的吗?”
少年点点头,指了指祭坛周围的花:“师父说,回魂花能留住玄甲军的魂。”
“等花开满三百朵,他们就会从花里走出来。”
他数了数脚下的花,“现在还差一朵……”
林萧的镇渊剑突然剧烈震动,剑穗直指祭坛中央的凹槽。
他走近一看,凹槽的形状竟与定魂玉完全吻合。
只是里面积满了尘土,还散落着些碎玉渣。
“把定魂玉放进去试试。”叶柔轻声道,“或许……能帮他完成心愿。”
林萧犹豫了瞬,将剑鞘上的定魂玉取下来,轻轻放入凹槽。
玉牌刚落下,周围的回魂花突然剧烈摇晃。
花瓣上的银光汇聚成一道光柱,直冲天际。
少年手中的碎玉自动飞进凹槽,与定魂玉拼合在一起。
祭坛发出沉闷的声响,石缝中渗出金色的液体。
顺着凹槽的纹路流淌,在地面拼出玄甲军的徽记。
少年的身影在金光中渐渐变得透明,他却笑着拍手:“开了!第三百朵开了!”
“师父他们要回来了!”
林萧突然明白过来,所谓的“等花开满三百朵”,其实是等定魂玉归位。
他看着少年的身影化作光点,融入回魂花中,轻声道:“他们回来了,在你心里。”
光点散去后,回魂花的香气更浓了。
祭坛中央的定魂玉泛着温润的光,上面的“玄甲军魂”四个字清晰了许多。
林萧伸手去拿,玉牌却自动飞向镇渊剑,与剑穗缠在一起。
七颗碎钻与回魂花的银光交相辉映,像缀满了星星。
“现在去哪?”诺雪的声音有些发哑。
刚才少年消失的瞬间,她好像听到了无数人的叹息,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
林萧抬头望向崖顶,月光正顺着苔藓流淌下来。
在地上映出个新的星图,指向更西的方向。
“葬剑冢。”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天枢七器,还差最后两件。”
祭坛周围的回魂花轻轻摇曳,像是在为他们送行。
叶柔摘了朵花别在发间,花瓣的银光在她鬓边闪烁:“走吧,天亮前能赶到葬剑冢的外围。”
四人踏着月光离开崖底,身后的回魂花渐渐隐入黑暗。
只有祭坛上的金光还在默默闪烁,像是在守护着玄甲军最后的约定。
林萧的镇渊剑在鞘中轻鸣,这一次,剑穗上的赤红与银光交织。
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陪着他们走向下一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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