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卧室地毯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线。
叶鸾祎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咙的干涩和一种沉甸甸的、无处安放的烦躁。
昨夜那些混乱的片段——刺目的血色、他压抑的痛哼、指尖触碰伤口时奇异的战栗。
以及更久远之前,他跪在她脚边,用那种近乎虔诚的破碎声音说出“爱”字的情景——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交错浮现。
爱?
这个字眼从古诚口中说出,荒谬得像是在精致的瓷器上刻下粗鄙的涂鸦。
他是什么?一个工具,一件所有物,一个烙印着她叶鸾祎印记的、卑微的附属品。
爱?他懂得什么是爱吗?他又有什么资格,对她言爱?
那所谓的“爱”,大概不过是他长久以来被规训出的、扭曲的依赖和服从,混淆了界限后的痴心妄想。
或者,更糟糕,是他妄图以此为契机,索取更多、僭越本分的试探。
她绝不允许。
烦躁转化为一种冰冷的决心。
既然他提到了“爱”,既然他胆敢将这种她无法理解、也不屑于拥有的情感与她挂钩。
那么,她就必须彻底检验,撕开这层可笑的外衣,看看下面究竟是怎样的实质。
如果他的“爱”连最极致的羞辱和否定都无法摧毁。
或许……或许她才愿意稍微思考一下,这种奇怪的、低贱的情感,是否有一丝一毫存在的价值。
而她检验的方式,就是将他彻底打回原形,用比以往更甚的、剥离所有温情可能的、纯粹主奴的仪式,来碾压他那可笑的“爱意”。
她按响了床头的呼唤铃。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极轻的敲门声,以及古诚压低的声音:“主人。”
“进来。”
门被推开,古诚走了进来。他已经换上了整洁的管家制服,头发一丝不苟,除了脸色比平日更苍白些,几乎看不出昨夜经历了一场“血光之灾”。
唯有他手上包裹的白色纱布,和行走时左膝明显的不自然,泄露着痕迹。
他走到床边,如同过去千百个早晨一样,单膝跪地,垂首恭候。
姿态无可挑剔的恭顺,仿佛那夜那句石破天惊的“示爱”从未发生过。
叶鸾祎没有立刻起身。
她靠在床头,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一寸寸扫视着他。
从低垂的眼睫,到挺直的鼻梁,到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再到包裹纱布的双手,最后落在他屈起的、承重的左膝上。
“手,伸过来。”她命令,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微哑,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
古诚依言,将那双缠满纱布的手平伸向前。
白色的绷带在晨光下刺眼,提醒着昨夜的“惩罚”。
叶鸾祎伸出手,却不是要扶,而是用指尖,极其缓慢地,隔着纱布,按压在他手掌伤口的位置。
古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呼吸微微一滞,但他伸出的手稳如磐石。
“疼吗?”她问,和昨夜一样的问题,语气却更加平淡,仿佛在询问天气。
“主人的触碰,是恩赐。”古诚低声回答,避开了“疼”这个字眼。
叶鸾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
恩赐?很好。她指尖用力,隔着纱布狠狠按了下去!
“呃……”古诚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闷哼,额角瞬间渗出细汗,脸色又白了一分。
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遭到重压,剧痛尖锐地传来。
叶鸾祎清晰地感受到了纱布下他肌肉的瞬间痉挛和僵硬。
她松开手,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简单的检查。
“看来伤得不算重。”她轻描淡写地说,然后掀开被子,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服侍我更衣。”
“是。”古诚站起身,膝盖的伤让他动作略显迟缓,但他立刻调整过来,走到衣帽间,为她取出今天要穿的衣物。
一套铁灰色的高级定制西装套裙,线条冷硬。
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都成了叶鸾祎刻意施加的、无声的羞辱和考验。
她背对着他,让他为自己脱下睡袍。
当他的指尖隔着纱布,不可避免地、笨拙地触碰到她肩背的皮肤时,她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那只是无生命的工具在运作。
她能感觉到他动作的极度谨慎和轻微颤抖,不知是因为伤口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穿上衬衫时,她故意不配合,让他不得不更加费力地用受伤的手去扣那些小巧精致的贝母纽扣。
他的手指不够灵活,纱布也阻碍触感,一个扣子往往要尝试好几次。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只有布料轻微的摩擦声和他压抑的、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叶鸾祎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镜中两人的影像,看着他额头上逐渐汇聚的汗珠,和他眼中那种近乎执拗的专注。
穿裙子时,她抬起脚,却在他俯身准备为她提上裙侧拉链时,忽然将脚轻轻踩在了他跪地的右腿大腿上。
并不是很重,却是一个充满绝对掌控和轻蔑意味的姿态。
古诚的动作彻底僵住了。
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头埋得很低,看不到表情,只有瞬间绷紧的脊背线条和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这不是以往那种带着隐秘亲昵或惩罚性的踩踏,这是在“示爱”之后,一次清晰的、冰冷的界限重申。
你只是匍匐在我脚下的奴仆,永远都是。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叶鸾祎能感觉到脚下他大腿肌肉的坚硬和温热,也能感觉到他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剧烈心跳。
最终,古诚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在她移开脚后,极其缓慢地、用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姿态,继续完成了拉链的动作。
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僵直和屈辱,从未发生。
最后是外套和鞋子。叶鸾祎坐在梳妆凳上,伸出脚。
古诚沉默地跪在她脚边,为她穿上丝袜,套上高跟鞋。
他的手指依旧笨拙,但异常坚持。
当他为她扣好最后一根鞋带时,叶鸾祎忽然用鞋尖,极轻地挑起了他的下巴。
迫使他抬头,与她镜中的目光对视。
他的眼睛有些红,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别的。
但那里面,没有怨恨,没有退缩,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痛苦的晦暗。
以及最深处,那一点点微弱却顽固的、让她心烦意乱的火星。
“记住你的身份,古诚。”她对着镜中的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说道,“也记住你昨夜说过的话。
如果所谓的爱,连最基本的本分和疼痛都无法超越,那它一文不值。”
古诚仰视着她,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古诚……明白。
主人的一切意愿,就是我的本分。我的……情感,绝不会成为逾越的借口。”
他将“爱”这个词,替换成了更模糊、更安全的“情感”。
叶鸾祎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那深潭般的眼中找出丝毫虚伪或动摇。
但没有!
只有一片近乎绝望的忠诚和……认命。
她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空乏和烦躁。
这似乎不是她想要的“检验”结果。她松开脚,站起身。
“早餐。然后去律所。”她丢下这句话,不再看他,径直走向门口。
古诚缓缓从地上站起来,膝盖和手掌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但他只是沉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最黑暗的角落。
示爱之后的第一个早晨,在无声的羞辱、疼痛的洗礼和冰冷的界限重申中度过。
叶鸾祎用她的方式,给他所谓的“爱”浇下第一盆冰水。
而古诚,则用他沉默的承受和不变的恭顺,给出了第一个回应。
这场关于“爱”的扭曲实验,才刚刚拉开序幕。
双方都在试探,都在疼痛,也都在这令人窒息的主奴框架下,寻找着那几乎不存在的、通向彼此真实内心的、荆棘密布的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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